第六十章晨開棺見昔日財物,傷腿痊複歸祁連
“你看,還挺有勁。”
看他這個樣子,段崇義不由得臉上掛起了微笑,道:“老伯真是好運氣啊。”
“嘿嘿,你小子也不賴,那藥剛好剩得半瓶,昨天全給你用上了。只是,治好之後,恐怕也和老頭子這模樣差不多了。”
“你又在嗑嗑啥,人家小夥子才剛剛醒來,就讓他多休息一會。”老婦人走進屋來,霸氣的就把老漢拉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囑咐段崇義好生休息。
看著兩位老人恩愛而去,段崇義的心裡又一次燃起了生的希望。這兩位老人與自己萍水相逢,便能不嫌棄自己又髒又臭,而且又沒有錢銀之下,就給自己用了名貴的藥物,還無私的照顧自己,想到此處,他便想起了當時在劍城外遇到的那個女孩,她也是與自己萍水相逢,出手相助。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段崇義待在這棺材鋪子裡一天,兩位老人就照顧了他一天。
街道上的鄰居雜七雜八的各種嚼著舌根,卻隻敢竊竊私語,背後人話。
有話道這張大刀是為了能讓送子觀音開眼才救下這個人的,有話道段崇義就是他們私藏多年的私生子的,更有人話道這人乃是張大刀在外面尋花問柳找上門來的禍根。
人有百張嘴,便有千種話,說來說去,張大刀都置之不理,傳來傳去,以至於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最後都是無疾而終。村裡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怕他,只是這種懼怕裡,還多了三分尊敬。
為了養好段崇義的身子,兩位老人每天都是雞鴨魚肉的伺候著,不過棺材鋪子的生意本就不好,時間一長,家裡也出現了拮據的情況。
好在段崇義也終於能夠下地,幫忖著乾一些輕活。
他是一個聰明人,張大刀的家裡什麽情況他一清二楚,只不過,雖然心中愧疚,卻是無能為力。
這一日,段崇義正在房中休憩。
老婦人湊頭看一眼,又悄悄的走出了房門。
兩老坐在廳中,低低的說著話。
“老婆子,這小夥子恢復得快,咱們家裡卻是沒有多少錢財了。”
“老頭子,都聽你的。”
“當年那位恩公無私幫助,咱們也應該學習人家,你說對吧。”
“把那兩套材子賣了吧。”
“那個嗎?”
兩老看著擺在廳堂角落的那副棺材,那是兩人年輕時結姻的約定。
“賣了吧,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趁這個豪事幹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就依你的吧。”
段崇義在屋裡並沒有睡著,他悄悄的聽著。兩個老人好像是要賣一些珍貴的東西用來給他養這條剛剛複原的斷腿。
他輕輕地走出來,便見兩個老人正在擦拭著堂中那副棺材,那是兩個老人最終的歸宿。
看著此情此景,段崇義也明白了過來。
“老伯,婆婆,不可啊,你們不可賣掉這個啊。”
看著突然出現的段崇義,張大刀不由得慌了神。老婦人卻急中生智,道:“傻孩子,我們怎麽會賣掉自己的命根子呢。你大伯啊,怕這天氣返潮,所以查看一下。”說著,她忙給張大刀遞著眼色。
張大刀人老活精,馬上就明白了老伴的意思,哈哈笑道:“小夥子,我是想看看這玩意壞了沒有啊。”
聽著兩人的話,段崇義不禁迷糊,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剛才在屋裡,
晚輩聽到您二老說……” “哪裡啊,我們只是閑聊,你就安心的養傷吧,家裡錢多得是!”
正當老婦人說著話時,張大刀也將那棺材板掀開了一個角。借著微光,他便由裡面拿出了一個錢袋。
“二花,你看這是什麽?”
錢袋好像有了一些年頭,抖將出來,便見乃是一小堆黑黢黢的碎銀。
“這是……”
“這怕不是當年那個小夥子,咱們不收他的錢,他悄悄的放進去的吧!”
“啊,你這麽一說我便想起來了,哎呀,你說那個人!”
兩位老人回憶前事,一時間激動得不知何以言表,老婦人更是滲出了感懷的眼淚。
“孩子,不用擔心了,咱們這回,真的有錢了!”
當晚,張大刀又備了一桌豐盛,聽著兩老說著當年那位少俠俠義相助之事,一時間段崇義對這人甚是仰慕。
不到三月,段崇義便已傷好痊愈。辭去之時,二老難舍難分,走了很遠,還見他們遠遠地在村尾看著,送著。
七月十六,一襲人影順著斷腸鬼道直下斷腸崖。
遠遠,便見一尊矮墳,然而此時那墳卻泥土四濺,不僅屍首不見,周圍的鐵情花也是被踐踏得不成樣子。
“何人盜走我歐陽大哥?”
那襲人影,跪在墳前,泣不成聲。
他的拳頭緊緊的握著,恨不得現在就能生吃仇人的肉,飲仇人的血。
“幫主,你放心,我馬元中保證,就算是付出這條賤命,也要把歐陽大哥找回來!”
一聲令箭,洞庭君山開山放湖,丐幫弟子各自領命而去,一時間,武林人人自危,風生水起,陰風陣陣。天下第一幫的氣勢直把巨池城、安康城、無風城雍、涼、豫、荊四州的宵小賊子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自前任武林盟主歐陽謹的屍首被盜之後,江湖中又陸續傳來了許多武林名宿失蹤的消息。
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山西龍猿門的門主郝自勤,這郝自勤江湖傳聞他兩臂力有千鈞,所以便得綽號“龍猿真君”郝大力。
而後還有靈鷲禦鑾山莊長老魏凌峰、泰山龍威鏢局的總鏢頭龍雲山……他們離開之前都沒有任何征兆,平白無端的就由這個世上消失,猶如空氣一樣。
和風纏細柳,青鋒繞指柔。
劍指江湖路,誰言死不休?
一襲髒亂破衣,蓬頭垢面,一柄破舊腐朽的長劍……
段崇義在這懸崖邊上已經站了無數個時辰,猛烈的罡風將他的蓬發吹得更加顛亂,然而卻一直吹不散他心頭淤積的仇恨。
他不知道自己能夠恨誰,所以到最後,他也只能恨自己。
為什麽?
為什麽上天竟要如此的對我?
天煞孤星?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他們都是我害死的嗎?
“出世克父,半歲克母。十五歲克妻克親,你家中一共死了四十九口人。一人早葬十六年,一人至今魂歸無所……你此生將再次克妻,一生孤獨終老……”
所有的,都被那個江湖術士說中了。
他很想如此往前一步,便可以了卻余生,這慘痛而又可憐的人生。
“你就收下吧,以後沒有我的時候你也可以用來保護自己……”
伊人說過的話仿似還在耳旁,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飛燕針”和淵虹劍在劉逸風的手中吧。
這是一個金黃色的香囊,段崇義一直都放在身邊。
還有一物,羊脂白玉之中有一條青翠蒼龍的玉牌,連天碧告訴過他,這是他母親“金針公主”柳無雙留給他的“青龍令”。連天碧還說了非常重要,然而到底重要在哪裡他卻是不知道。
還有一些碎銀子,是臨別時張大刀夫婦流著淚水硬生生的塞給他的。
看著一堆東西,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一日王飛燕在半道上打劫他的事情。
“唉……唐霸、唐龍、劉逸風,你們都給我等著,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段崇義恨恨而道,猛然間卻是想起了那一日不敵二人的場景。
如果那一天自己能夠以一敵十該有多好,像傳說中的那樣,一招便能殺盡所有的人。
如果是那樣的話,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是這樣?老天,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