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第一縷陽光剛鑽出雲層,朱宸濠已經在清風閣裡的庭院散步了。
他已經用過早餐。
快活林的辦事效率真快,他起床,快活林便已做好早餐,然後送到他的房中,足不出戶就享受到一切。
早餐十分豐盛,比在寧王府還豐盛。
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即使是在家裡,所有食物都要用銀針試過有沒有毒才進食的,無論去到哪裡,這一習慣從不改變,因為這關系到自家性命,但快活林似乎知道他的習慣,自帶銀針,自證清白,這一點他不得不佩服。
清風閣是快活林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用的地方,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與小鎮相隔有一段距離。
這裡居然很安靜,安靜得給人一種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感覺。
由於初到此處的原因,他沒有去尋歡作樂,也沒有向快活林提出過多的要求,盡管他早就知道快活林的姑娘個個都美豔不凡身材曼美,但是他卻克制住內心的欲念,因為他是來辦事的,希望與快活林結盟的,不是來尋歡作樂的,縱情聲色的。
他人在哪裡,十二驃騎就在那裡,他很放心這幫貼身衛士的忠誠度,沒有得到他的許可,任何一個都不會離開這裡半步,縱使外面美女如雲,他們都會不為所動。
昨夜他讓十二驃騎全部睡覺,把守衛的任務交由快活林的人,這一點看似無關痛癢,不甚起眼,然而卻很重要,因為他這樣做,是完全相信快活林的表現。
要對方信任自己,首先就得要先信任對方,失去了這個基礎,什麽都不用談了,他已經犯下了一個錯誤,昨晚來的時候不應該讓公孫樹去給朱秋玲示威的,結果卻是自取其辱,受到冷落,這樣的錯誤他不能再犯了。
事有緩急輕重,他只能忍讓,達到此行的目的,再說在人屋簷下,焉能不低頭,這裡不是寧王府,而是快活林,不是自己的地盤,而是人家的地頭,他不能像往日那般頤指氣使。
他很隨意在庭院裡走動,因為這裡就只有他們這一幫子客人。
他終於看到了一個他今天最想見到的人——白鐵棠。
不管是什麽消息,好的壞的,只有這個人出現了,他才有對策。
白鐵棠走過來,深深一揖:“王爺,少主請你到香幽閣。”
朱宸濠道:“現在?”
白鐵棠道:“是,少主說如果你放心的話就隻身前去,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一個十二驃騎前去。”
朱宸濠道:“我是她的什麽人?”
白鐵棠道:“堂叔。”
朱宸濠道:“她是我的什麽人?”
白鐵棠道:“侄女。”
朱宸濠道:“叔侄相見,用得著帶保鏢嗎?再說了,以快活林的能力,要加害本王的話,早已經化為灰燼,還見得到今天的太陽嗎?”
他抬頭望一望陽光:“又多活了一天。”
白鐵棠道:“王爺多福多壽,自有諸神保佑,自會長命百歲的,請。”
朱宸濠道:“白總管真會說話,勞煩白總管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清風閣。
朱秋玲向來都有早起的習慣,無論多夜睡,卯時中必然起床,至於幹什麽,沒有人知道,誰敢窺探她的秘密?
快活林裡發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今天所有的雀鳥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一只在枝頭歡唱,沒有一只在空中飛過。
朱秋玲當然明白那是公孫樹帶來的碧眼火瞳神鴉的緣故,
如此一隻邪靈,那些雀鳥豈敢露面,真是噤若寒蟬了,當四大侍女發覺這種異象並且談論起的時候,她沒有說出來,以免流出去謠言四起造成恐慌。 她今天穿了一套粉紅色帶花點的緊身衣裙,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把她完美成熟的身材展露無遺,就連四大侍女都看得連眼睛都不會眨動,臉露嫉妒之色。
太美了,太吸引人了!
一個女人如果連漂亮的女人都嫉妒的話,那種美可算是人間絕美了。
她挑選了客廳作為和朱宸濠見面交談的地方。
在快活林裡,她從不見客,什麽問題都有下面的堂主去負責,只有堂主不能解決的問題才來交由她定奪。
香幽閣是她生活的地方,不是處理公務的地方,如果朱宸濠不是她堂叔的關系,她是不會選擇在香幽閣見朱宸濠的。
她明白朱宸濠不遠千裡而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必有所求,至於求什麽,她心中已經了然。
雖然同為皇室後裔,但彼此間為了避嫌,犯下串連的皇室大忌,都不會互相來往的,除非報備朝廷,說明蹤向。
“少主,寧王到。”白鐵棠站在廳外,恭謹說道。
朱秋玲整一整衣服,走到大廳外。
朱宸濠立即呆住,好婀娜多姿的女人,一步一美態,一笑一傾城,他是風月老手,王府中供他玩弄的女人不下數百,算得上見盡各種不同形態的美女,但還是給朱秋玲的美豔所迷住了,兩眼發直不會轉動了。
朱秋玲盈盈施禮:“侄女玲瓏,給堂叔請安。”
朱宸濠回過神來:“不必多禮,我那老哥生了一個好女兒啊!如果我有這麽一個冰雪聰明智慧非凡的女兒那就好了!”
他有點兒感慨。
朱秋玲道:“謝謝堂叔稱讚,堂叔,請。”
朱宸濠發覺了當中的玄妙,走進去,在客座大馬金刀般坐下。
四大侍女把早就準備的瓜果香茗擺上桌面。
朱秋玲坐下,一揮手,四大侍女退開:“堂叔,請用茶。”
朱宸濠道:“自家人,不用客氣,侄女稱呼我堂叔,不叫我王叔,為何?”
朱秋玲道:“我爹早就不是信陽王,所以侄女不是皇族身份,只能稱堂叔,不能稱王叔,絕不能僭越身份的。”
朱宸濠道:“老哥急流勇退,不問朝中事,還自請先皇取消信陽王的封號,成為布衣,飲馬江湖,流連山水間,這份勇氣,不是常人所能具備的。”
朱秋玲道:“所幸我爹曾為先皇立過汗馬功勞,批準我爹以這塊地方來安身立命。”
朱宸濠道:“堂叔有幸曾經見過你父親一面,那真是雄才大略,可惜他天性淡泊,否則我朱家皇朝更上一層樓,說不定可以來個貞觀之治,賢侄女秉承了我老哥的才智,若然一展才華,大展拳腳,我大明王朝必然如日中天,來個文景之治。”
他語帶暗喻,如果當日朱秋玲父親朱廷鈞造反,又或者朱秋玲現在有心成就大事,必然可以把朱家皇朝帶上另一個高度,可以比肩歷史。
朱秋玲道:“現在也是太平盛世。”
她也語帶暗喻,現在的朝廷還不算太昏暗,皇帝的才能也許平庸無奇,但還算是太平,不負堅守江山社稷之責,沒必要顛倒乾坤,帶來戰禍。
朱宸濠笑蔑視一笑:“當今皇帝,黃口小兒,算得了什麽。”
朱秋玲淡然一笑:“世間狂徒,滿口謬論,又能乾些什麽。”
兩人針鋒相對。
朱宸濠氣得夠嗆,他已經明白不必再說什麽了,說了也是枉然,此行的目的基本無望,他哈哈一笑,說道:“家事國事天下事,皆為一事,誰又可置身事外。”
朱秋玲道:“堂叔口中的這一句,只能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坐在金鑾大殿上的那個人,其他人不適合用,甚至是禁用。堂叔坐擁一方,還不滿足嗎?”
朱宸濠道:“賢侄女已經富甲天下,為何還要日進萬金?”
朱秋玲笑一笑,說道:“堂叔請放心,小侄女不偏幫任何一方,隻做一個逍遙人,否則堂叔哪裡來的閑功夫到此一遊。”
朱宸濠精神一震,哈哈大笑,然後說道:“他日若有不測風雲,堂叔落難,希望賢侄女收留我一家在快活林。”
朱秋玲道:“堂叔家大業大,小侄女無能為力收留。 ”
朱宸濠神色一變。
朱秋玲道:“倘若只是堂叔和堂嬸,最多只能多幾個堂兄堂弟堂姐堂妹,這還是可以的。”
朱宸濠道:“好,一言為定。”
朱秋玲道:“家父說過,只要是朱家子孫,無論是誰,一旦落難,求助於快活林,快活林必須收留,玲瓏不敢有違家父遺命,只要堂叔到了那個時候,能踏進快活林,小侄女自當遵守今天的承諾。”
朱宸濠感觸說道:“還是老哥仁慈。”
朱秋玲道:“堂叔還有什麽吩咐?”
朱宸濠道:“聽說賢侄女和刀神高鵬的關系很深?”
朱秋玲道:“不瞞堂叔,是。”
朱宸濠道:“是你的男人嗎?”
朱秋玲苦笑著搖一搖頭:“說得上是,但又不全是。”
朱宸濠一愣:“此話怎講?”
朱秋玲道:“他不是我快活林的人,我和他只是私交,不能命令他做什麽事,他也不聽我的命令做什麽事,他是一匹脫韁的野馬,小侄女自問才貌雙全,然而卻沒有辦法收攏得了他,馴服得了他,堂叔,沒必要,千萬別惹他那把刀,他會把你寧王府攪個天翻地覆的,小侄女可不是在危言聳聽。”
朱宸濠道:“好的,但還是希望賢侄女管好你這半個男人的那把刀,太可怕了!”
朱秋玲笑起來:“半個男人?堂叔這句話說得太妙了,而且妙絕了!”
朱宸濠笑道:“那就把他變成你真正屬於你的男人嘛!”
朱秋玲的眼睛變得迷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