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鵬放下小高歡,蹲下托起林亮的頭,關切問道:“你覺得怎麽樣?沒什麽大礙吧?”
林亮臉色一片慘白,說道:“我中了一劍,傷及肝髒,無藥可救的了。幸虧你及時趕回來,否則的話我就保不住小高歡了。小盈她……”
高鵬悲傷道:“我回去過,見到她了,不瞞你了,她……唉——!”
林亮慘然一笑:“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一定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攔截住的是十二個殺手,追我的只有三個,被我殺掉了,但最後還有四個殺手追到來,也就意味著她……唉,她能殺掉八個,很了不起,比我還了不起!”
高鵬哽咽著:“她的劍法造詣比你高,但你的輕功比她好。”
林亮點頭:“所以當敵人殺進來的時候,她要我帶歡兒立即逃走。”
高鵬落淚:“所以你毫不猶豫帶著歡兒逃出高家別院。”
林亮笑一笑:“是,小盈要我帶著歡兒去找你們,但追我的三個殺手堵住了三個方向,隻留一個方向讓我逃跑,我以為可以擺脫掉他們的,但這幾個殺手也不是省油的燈,輕功造詣差不了我多少,結果在這裡被追上了。”
高鵬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以你的輕功造詣,就算追你的敵人輕功造詣再高,也比不上你這個全江湖輕功造詣再頂尖的三大高手之一,在事發時不與敵糾纏,不帶上歡兒這個累贅,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林亮道:“你會這樣做嗎?”
高鵬道:“不會。”
林亮道:“我也不會。”
高鵬道:“所以我們是傻瓜。”
林亮道:“倘若有來生的話,咱們還可以做兄弟嗎?”
高鵬含淚點頭。
林亮道:“有你這個兄弟,我可不枉此生了!好兄弟,以後可不要隨便輕信與人,我就是最好的例證,最好的鏡子,最好的忠告!”
高鵬道:“不要再說,浪費氣力,我背你回去找大夫。”
林亮道:“浪費氣力的是你,別做有損無益的事了,是兄弟的就讓我去吧。”
高鵬立時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任小盈死了,林亮已生無可戀,決心追隨而去,絕不苟且偷生獨活於世,絕不想多活一刻延續多一秒生命,由此證明他對任小盈真的是一往情深。
他之所以活到現在,沒有和任小盈在一起共同禦敵,同生共死,是因為他要盡保護高歡的責任,不負愛人所托,如今高歡的安全已經不成問題,將高歡平安交到自己手中,他的心願已了,就再沒任何的牽掛。
為愛人而生,也為愛人而死,這一份深情,這一片癡心,能有多少人做得到?林亮才是真正愛任小盈的男人!而曾經作為任小盈丈夫的自己,能做到這樣嗎?
高鵬心裡早就找到答案,因為他心深處裡隱藏著另外一個人,只有這一個人才令他能做到這樣,盡管自己才是任小盈的丈夫,但也被林亮這一份癡情所感動,他肅然起敬,說道:“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事?”
林亮的瞳孔開始散渙,逐漸失去光采,聲音也變得微弱:“高鵬,還記得我曾經向你提過我還有一個親妹嗎?”
高鵬認真想了一下,說道:“有些印象,她叫林雪,對吧?”
林亮道:“我已欠你太多,我……我……”
他欲言又止。
高鵬笑一笑,說道:“反正不欠都欠了,還在乎多欠一次嗎?下輩子還便是,說吧,只要我高鵬力所能及的,
就一定照辦,東樓可以作證,監督。” 蕭東樓立即接著說道:“我作證。”
高歡稚嫩叫著:“林叔叔,歡兒也來作證。”
林亮露出歡快的笑容:“歡兒真乖。高鵬,東樓,有一個很奇怪的跡象,那些殺手隻對我攻擊,好像很害怕傷到歡兒似的,如果他們和我交手的時候也向歡兒攻擊,我可能撐不到你來。”
高鵬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的?”
林亮道:“我不知道,高鵬,多謝你的寬宏大量,多謝你的仁慈大義,林雪是我唯一的親人,請代我照顧好她,不要讓她孤苦伶仃,再度四處飄萍,受人欺負,行嗎?”
高鵬道:“她在哪裡?”
林亮露出一絲兒苦笑,說道:“我也不知道。”
高鵬驚詫道:“這叫我到哪裡去找她?你找她找了十年都未曾找不到她,我對她更是一無所知,怎麽找?你這不是叫我去大海撈針嗎?”
林亮道:“不用去找,她要來這裡。”
高鵬道:“真叫人一驚一詫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林亮道:“十天前我突然接到她的一封信,說她這些年來被一位江湖前輩帶去了學藝,前段日子她的同門下山出來走動江湖,她便委托同門打探我的消息,結果還真讓她的同門打探到我在你這裡的消息,她要下山來和我兄妹相聚,叫我在這段日子千萬別離開,務必等到她的到來。”
高鵬道:“原來是這樣。”
林亮道:“可惜我等不到她的到來了,等不到兄妹相聚的一天了!高鵬,雖然我不曉得她現在長成什麽模樣,但是仍有辦法識別真假的,如今是非常時期,為了防范別人冒名頂替,來加害於你,你低下頭來,仔細的聽清楚我說的每一個字。”
他在高鵬的耳邊嘀咕著,然後露出笑容,用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我要去陪小盈了,小盈,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你要等我,我來啦,找你來了……”
恍惚間,他看到了任小盈步履輕盈地向著他走過來,他的笑意更濃了:“小盈,你來接我了是不是,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
沉寂,一片沉寂,壓抑人心頭的沉寂。
蕭東樓立時生起不祥的感覺,他的心在下沉,叫了起來:“高鵬,林亮他是不是——”
“是的,他去了,已經離我們而去了!”高鵬淒然答道。
蕭東樓呆一呆,接著歎息一聲,不禁潸然淚下,說道:“他雖然做錯了事,但不失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啊!”
高鵬歎道:“他對小盈的愛,真的做到了此情不渝,至死不移,我作為小盈曾經的丈夫也自愧不如,難怪小盈會……唉——!”
蕭東樓咬牙切齒道:“我們絕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這筆血債一定要討還!”
高鵬道:“毫無線索的怎麽去查?”
滿懷悲痛和哀傷的他腦裡已不能去想任何事情。
蕭東樓明白他的心情,所以自己去想,他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在我們的仇家之中,誰有這樣的財力和能力一下子動用這麽一大批一流的殺手呢?”
高鵬道:“我怎麽知道?”
蕭東樓道:“你不知道,我同樣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去找一個能幫助我們解開這個謎團的人。”
高鵬道:“誰?”
蕭東樓道:“你好像是在明知故問吧?”
高鵬道:“莫非你指的是她——秋姐?”
蕭東樓道:“除了她還有誰?”
高鵬甕聲甕氣道:“不去找她,行嗎?”
蕭東樓道:“不行,全天下就只有她幫得了忙。除非你不想報仇,不想查出真相,你就那麽的怕見到她嗎?”
高鵬歎一口氣,說道:“明知故問。東樓,你抱歡兒。”
蕭東樓抱起高歡,說道:“歡兒,乖,簫叔叔抱你走,你得告訴簫叔叔知道哪兒凹凸不平,哪兒有石頭,你要做簫叔叔的眼睛嘍。”
高歡點頭:“簫叔叔,放心好了,我會的了。”
高鵬抱起林亮的屍體,說道:“兄弟,我帶你回去,你可別迷路了,你的靈魂跟著我們一塊回去,這樣你就能和你最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了。”
他大步流星的離開,蕭東樓抱著高歡尾隨著,高歡指引著蕭東樓該往哪裡走。
遠處的密林,卻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這個人頭戴竹笠紗帽,臉上還戴著一塊冰冷的黃金面具,重重遮擋著,讓人無法看得到他真實的面容。
他撩開了面紗,他那雙眼睛還透露著深深的恐懼,因為高鵬那快如閃電的刀法太令人震撼了,太令人恐懼了,他還在陷入恐懼之中,他不由得暗暗問自己:“我能擋得住高鵬那快如閃電霸道凌厲的一刀嗎?”
良久,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著:“刀岀無痕、一刀斷魂,這個綽號不是虛的,這一生最好還是不要和他交手。好了,沒有出什麽岔子,洪老大訓練出來的人不錯,完全按指令行事,沒有傷著那位小朋友,當記大功一件,我也該回去了。”
他一揮手,五個背著強弓硬弩的綠衣大漢從隱身處站起,迅速撤離,如果不是他們自動站起來,根本難以發現得了他們的存在,他們的衣服顏色和自然環境的顏色太融合了,他們偽裝得簡直可以用天衣無縫來形容。
他隨後也走出了樹林,路邊停著一輛十分豪華漂亮的馬車,馬車的四個角掛著四個金色風鈴,駕馭馬車的是個光頭的老漢,眼睛閃射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寒芒,老漢一見他出來,立即垂首站在車廂邊,等他上了馬車,才駕車離開。
馬車移動,風鈴隨之搖動,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然後在風中消散。
他究竟是什麽人?
他為何出現在這裡?
他又為何不命令五個弓弩手暗施冷箭?
好神秘詭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