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住在隆運客棧的住客早已進入甜蜜的夢鄉之中。
一個人躡手躡腳像幽靈般乘著迷朦的夜色出現在後院裡,站在鴿籠前。
他的出現,引起籠裡的幾隻鴿子一陣騷動,不安地咕咕嚕嚕叫著。
他打開籠門,伸手捉出一隻鴿子,利索地將一件東西縛在鴿子腳上,隨後放開,鴿子振翅一展,呼的一聲,飛上了夜空。
“紀掌櫃,通什麽風?報什麽信?”他的身後突然有人說道。
他全身一震,立即轉過身來看清楚,竟然是葉陽春!
紀掌櫃苦笑道:“葉大俠,是你?你是如何發現的?”
葉陽春道:“還記得你今晚對我說過的話嗎?”
紀掌櫃一愣,苦思冥想了片刻,說道:“但我並沒有露出破綻。”
葉陽春道:“對於你而言可能是沒有露出破綻,但對於我而言卻是破綻百出。”
紀掌櫃道:“哦?願聞其詳。”
葉陽春道:“第一,這間客棧破爛殘舊,站於生意人的角度來說,根本不值得購買,但你仍然收購買下,這一點已經值得商榷,令人懷疑。”
“繼續往下說,我聽著。”紀掌櫃歎一口氣,說道。
葉陽春道:“第二,你說用來安身立命,又說這兒生意清淡,僅夠維持生計,按理說你應該過的是清寒的生活,但你卻是臉色豐潤,身肥肉贅,像個腰纏萬貫的大富財東,證明你吃得好睡得好,有足夠的金錢供你花消享用,生活得無憂無慮,這與你的生意收入不成正比。”
紀掌櫃點著頭:“還真是這樣。”
葉陽春道:“第三,就算你帶來巨資,以一個準備落地生根正當經商的生意人來說,應該徹底修繕這一間破爛的客棧以便招徠更多的過路客商才是,而不應該只是一味的揮霍享受生活,這就證明你根本不在乎這間客棧的存在,生意經營上的虧賺好壞,也就證明了你是另有目的而來,開客棧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紀掌櫃道:“還有嗎?”
葉陽春道:“另外,當我入住房間時聽到了後院有鴿子的叫聲,我覺得好奇,於是趁人不注意時溜進去一看,發現這幾隻鴿子不是普通的鴿子,而是一種能飛逾千裡不會迷途的信鴿,尋常人家根本養不起這種價值十金的信鴿,由此我推測你必定是個大有來歷的人,所以我特別留意你的舉動,結果是不出我所料。”
紀掌櫃不禁稱讚道:“好精彩絕倫的分析,葉大俠真是觀察入微啊!葉大俠,你想怎樣?”
葉陽春道:“我並沒有什麽惡意,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又為何要潛伏此地?”
紀掌櫃冷聲道:“我不說呢?”
葉陽春道:“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乾他不想乾的事,可是如果我想弄清楚某件事情的話,縱使別人不說,我也有幾百種要他不得不說的法子。”
紀掌櫃道:“你在嚇唬我。”
葉陽春道:“你不相信,盡管試一試也無妨,除非你認為你的武功比我高強。”
紀掌櫃打個激靈,說道:“葉大俠的武功,在江湖道上混的有誰不知,我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怎敢在你面前逞強?我說出來,你是不是真的不追究?”
葉陽春道:“那要看是什麽事。”
紀掌櫃道:“我是白龍幫派來的,目的是要尋找一個極為重要的人,並要想方設法證實那個人的身份。”
葉陽春道:“這是個什麽人?”
紀掌櫃道:“你不必知道。
” 葉陽春道:“你們不惜人力物力,花費大量金錢,消耗大量時間去找這個人,想必這個人對你們威脅很大,所以不除不快。”
紀掌櫃道:“這已不是我所能夠決定的了,已大大超出我的職責范圍之外,我的職責范疇只是要找出這個人,其余的事情就由幫主來決定了。”
葉陽春道:“各施其職,各盡其責,分工相當明細,看來你的幫主很有領導才能,實在不簡單。”
紀掌櫃敬若天神道:“他是一個智慧超凡謀略卓絕的天人!”
葉陽春道:“你見過他?”
紀掌櫃道:“像我這等小人物,哪有資格見幫主。”
葉陽春道:“白龍幫?沒聽說過。”
紀掌櫃道:“凡謀大事者一定先做足所有的準備功夫才付諸於行動,葉大俠,耐心等候吧,不久之後,白龍幫就會出現在江湖之上,而且是以石破天驚之勢出現在江湖之上!”
葉陽春心裡一動,問道:“是不是與白教有關?你放出信鴿,就是報告上頭,白教的人馬已經來了?”
紀掌櫃道:“你已經知道很多事情。”
葉陽春笑一笑,說道:“但我有興趣想知道更多。”
紀掌櫃道:“我已經知無不言,恕我無可奉告了。”
葉陽春道:“你真的再沒有更詳盡的東西?”
紀掌櫃歎息一聲,說道:“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聽從上司的調派差遣,所知道的事情有限,那些機密大事只有幫中的大人物知道,即使你割下我頸上的人頭拿去喂野狗,我也沒法子說更多的事情讓你知道了。”
他說的是事實,他隻屬於一個供人差遣的小人物,執行上頭派下的任務,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只是幫中兄弟互傳的小道消息,根本無關痛癢,沒有價值。
他是個左右逢源的人,這一類人在處世方面是十分圓滑的,因此很少惹來麻煩。
葉陽春似乎認同了他的說法,沒有再施加任何壓力給他,轉身欲走。
紀掌櫃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可他的笑容才剛展露,就立刻僵硬住,因為他聽到牆外有人低沉說道:“紀掌櫃,你不說,我來說!”
一條人影“嗖”的一聲越過圍牆落在面前。
紀掌櫃瞪大了眼睛。
“是你——?!”他失聲而呼,他吃驚的樣子,簡直如看見了一隻長了三頭六臂的方外怪物。
眼前之人竟然就是那個最不顯眼最為尋常的賣唱老頭!
葉陽春道:“老伯,你終於肯現身了。”
劉老頭道:“葉大俠的確聰明,老夫只是稍為提點一下,就能發現這間客棧的秘密,佩服。”
葉陽春道:“其實你早就懷疑這間客棧的了,只是一直不想打草驚蛇以及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沒有來查證,碰巧我經過,碰巧我又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所以你利用我來幫你過橋問路,試探這裡的虛實,是不是這樣?”
劉老頭道:“對不起,葉大俠。老夫有點不明白,紀掌櫃還沒有把他知道的東西完全說出來,為何不追問下去,下文才是石破天驚的大秘密。”
葉陽春道:“人家不說,奈之無何,我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劉老頭笑道:“老夫明白了,你是逼我現身,與紀掌櫃面對面的講清楚說明白。”
葉陽春道:“對。”
劉老頭道:“其實也不用再說什麽,我和他是對立的。”
葉陽春道:“這一點我知道。”
劉老頭道:“老夫又明白了,你想知道誰是誰非。”
葉陽春道:“我不能單憑某人的一面之詞就斷定是非對錯,我知道你一定就在附近看著的,所以請你出來和紀掌櫃當面說個清楚,這樣才有助我了解事實的真相。”
江湖恩怨,武林紛爭,從來都難分對錯,一旦卷入這種旋渦,就糾纏不休難以脫身。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謹慎處理,避免出錯,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卻有做人的原則,不會胡亂的逞強稱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