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六和莊如往常一樣平靜。
燈火通明的大廳,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美貌少婦。
她就是六和莊莊主嚴星的妻子洪英,她在等待丈夫的歸來。
今天是她和丈夫約定回來的日子,三個月前丈夫帶貨外出,說好今天回來的。
丈夫是個十分守信的人,結婚十年,從來沒有失信過,因此她很放心,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然後換上新衣服等丈夫歸來。
人到三十,正是青壯之年,踏入人生最黃金最燦爛的歲月,今晚的她,顯得更明豔動人
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三十六七歲的身材魁梧的男人。
洪英連忙施禮:“二叔。”
原來這人是嚴星的弟弟嚴海。
“大嫂好,大哥還沒回來嗎?”嚴海左顧右盼著。
洪英笑一笑,說道:“沒有,不過應該很快就回來的了。二叔,請坐。”
嚴海看著洪英,由衷讚道:“大嫂,你今晚真是漂亮!”
洪英微笑道:“是嗎?多謝二叔誇獎。”
言家業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今晚真是如仙女下凡那般美麗!”
洪英的一身衣著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的打扮,頭髮烏黑發亮,臉龐淡抹脂粉,雙唇略潤紅膏,衣裙嶄新閃光,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成熟女人韻味。
她人本來就很美,再經過這一番悉心的打扮,就顯得更加美麗,特別是那一襲貼身的淺藍色帶著碎花刺繡的衣裙,將她成熟迷人的身材完全展現出來,真可謂是該隆的隆,該平的平,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把女性特有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女人新妝為誰扮?
所謂女為悅己容,這當然是為自己最心愛的男人而精心打扮!
林菊之所以這麽打扮,就是打扮給丈夫看的,給丈夫一個意外的驚喜,一個全新的形象。
她向來不打扮的,這些年來除了出嫁的那天打扮過之外,就再沒有打扮過,只是很隨意的穿裝一下就算,十分樸素,因為她不想別人說她一句閑言。
今天她心血來潮,她要以最美麗的一面給丈夫看看。
洪英說道:“二叔,城裡的店鋪不用管嗎?怎麽回來了?”
嚴海說道:“回來看看這個家,看看小侄子,小侄子呢?”
洪英說道:“日間玩過頭了,累了,睡了。”
嚴海說道:“這頑皮,少操點心都不行,辛苦大嫂了,再說今天是大哥送貨回來的日子,做弟弟的當然要回來給他接風洗塵。”
洪英說道:“二叔有心了。”
嚴海說道:“不談這個話題。大嫂,我在城裡準備了一份薄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遞過去。
洪英猶疑一下,還是接下:“多謝二叔的美意。”
嚴海說道:“大嫂,不打開看看嗎?”
洪英說道:“二叔的禮物,相信一定會貴重,等你大哥回來再看吧,讓他也知道你這個弟弟多有心,請喝茶。”
她放下小盒子,斟上一杯香濃的茶,拿起端給嚴海。
忽然,乓的一聲,拿在她手中的茶杯一滑,竟然掉在地上摔個粉碎,濺出的茶水弄濕了她的裙子。
“呀——!”她低叫一聲,心頭大跳,勃然變色,原本容光煥發的她立刻變得臉色陰沉起來。
她聽老人們說過,這種跡象是預示有親人發生災難的大凶兆!
“難道……”她不敢想下去,
也不敢再想下去,驚恐地望著大門的方向。 她多麽希望此刻就能見到丈夫出現在門外,平安無恙地站在她面前。
她魂不守舍了。
嚴海關切問道:“大嫂,你怎麽啦?”
洪英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掩飾說道:“沒什麽,只是在想你大哥為什麽這麽晚了還未到家,不會給什麽事情耽擱了吧?”
嚴海說道:“你擔心大哥的安全?”
林菊沒說話,不安地看著外面。
嚴海問道:“就為了剛才那個手滑落地摔碎的茶杯?”
洪英憂心忡忡道:“二叔,不是手滑,而是杯子自裂才脫手落地而碎的,聽老人們說,杯子自裂而爛,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我擔心……”
嚴海勸慰:“打爛杯子是常有的事,有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
“杯子不是打爛的,是在我手裡自裂而爛的,我……”洪英滿臉惶恐搶著說道。
嚴海笑一笑,說道:“那些老不死都喜歡說些嚇唬人的鬼話,大嫂,可不要給那些騙人的鬼話嚇倒了,自己嚇倒了自己。”
洪英說道:“我……”
嚴海說道:“大哥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他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辦得到,從未失信過任何人,這一點大嫂比我更清楚,再說大哥武功高強,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你放心吧,大哥肯定會趕回來的,說不定就快到家了。”
洪英茫然若失道:“希望如此。”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幾聲馬嘶。
她喜出望外,懸起了的心立即安定下來,暗松了一口大氣,緊繃著的臉色松了下來。
這麽晚了,除了丈夫之外,還有誰會到這裡來登門作客?
因此她放下了心頭大石。
嚴海嘴角蕩起一絲笑容,說道:“說曹操,曹操到,一定是大哥回來了。”
洪英興高采烈地剛想出去相迎,就聽見守門的家丁亂哄哄悲厲大叫著“莊主”,然後看見那兩個跟隨丈夫去送貨的仆人一前一後跨進大門。
他倆是抬著一個人進來的,一進大門,便大聲哭喊:“夫人——!夫人——!”
後面跟著兩個帶劍的陌生青年男女。
看到這情景,聽到這哭聲,洪英的一顆心頓時如同掉進冰窖裡,停住衝出去的步伐。
她的臉刷地變得一片慘白,渾身發抖。
她不相信,定睛仔細看清楚,被抬著進來的人果真是自己的丈夫嚴星!
結了婚的女人,什麽最重要?
丈夫和子女。
對於結了婚的女人,還有什麽比中途喪夫失子更不幸、更悲痛?
現在她就死了丈夫,就在今天的等待中死了丈夫!
活生生出去的人變成一具冰冷冷的屍體!
如此不幸的事竟然發生在她身上!
她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體一晃,叫了一聲“相公”,軟綿綿的就要倒下。
嚴海急忙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悲聲大叫:“大嫂,大嫂,醒一醒,醒一醒,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兩個仆人哭著把嚴星的屍體放下。
“啊——!”洪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厲叫,掙脫嚴海的雙手,像發了瘋一樣飛身撲過去,抱著丈夫的屍體呼天搶地嚎啕大哭:“嚴星,你醒一醒呀,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呀!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母子倆走的,不能,不能……”
整個大廳回蕩著她淒厲的哭聲。
廳內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
葉陽春兄妹頓覺眼睛濕潤起來。
洪英抬起一雙紅腫的淚眼,悲傷地問道:“誰殺死莊主的?”
那兩個仆人已泣不成聲,葉陽春替他們答道:“一個殺手,而且是一個武功一流的女殺手!”
洪英問道:“你是誰?”
葉陽春道:“我叫葉陽春,她是我妹妹葉敏兒。”
嚴海的臉色變了一變,說道:“是不是快劍葉陽春大俠?”
葉陽春道:“正是在下。”
洪英聲音沙啞道:“你看見莊主遇害?”
葉陽春點一點頭:“可惜我遲了一步,救不了嚴莊主,半年前在應天府和嚴莊主有過一面之緣,相談甚歡,算得上是朋友。”
嚴海抱拳說道:“在下嚴海,嚴莊主的弟弟,如果葉大俠早到一步,那該多好,我大哥就不會慘遭不幸了,可惜是沒有如果。”
洪英咬著下唇,再也不發一言,似乎在思索什麽。
葉陽春道:“嚴夫人,請節哀順變。”
洪英哭著:“我丈夫一向誠懇待人,從來沒有欺騙過任何人,乾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他的為人有口皆碑,今天竟然有人買凶殺掉他,必定事不尋常,他得罪了什麽人?”
一個仆人哭道:“裝作歷來是寧願自己吃虧也不讓別人吃虧,這次送貨並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洪英任由淚水落下,說道:“你們將莊主被殺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能有任何的遺漏,一句說話一個動作都要回憶出來,看有沒有蛛絲馬跡可尋,我要找出幕後元凶。”
誰也沒有想到正經歷人生慘變處於極大悲痛的她會講出這番話來,會有這樣冷靜的反應和思考,不有的驚愕地看著她。
嚴海一邊抹淚一邊悲憤地說道:“對,大嫂說得對,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查出買凶殺人的幕後真凶,替大哥報仇雪恨,不能讓大哥沉冤黃泉!”
洪英的下唇已被自己的牙齒咬破,滲出絲絲鮮血,她不覺得痛,這點肌膚之痛,哪及得上喪夫之痛!
葉敏兒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由衷的敬佩。
溫柔嬌弱的女人,原來也有堅強的時候。
有的女人,看上去柔弱似水,膽小怕事,可一旦遇上困難和巨變,往往可以變得比鋼鐵還堅硬,決不會向命運低頭,屈服。
洪英就屬於這一類女人。
那兩個仆人一邊仔細回憶著,一邊詳細說著。
葉陽春默默記在心裡,在腦海裡分析著。
洪英聽完那兩個仆人的敘述後,沒有說話。
嚴海問道:“大嫂,有什麽眉目?”
洪英搖一搖頭,然後看著葉陽春,說道:“葉大俠,我們嚴家要辦喪事了,恕不招待了。”
葉陽春道:“嚴夫人,我兄妹倆還要趕路,我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洪英說道:“謝謝葉大俠的熱心相助,我送你出去,葉大俠,請。”
嚴海凝視著三人走出去的背影。
一出到大門外,葉陽春便低聲問道:“言夫人,你好象還有話要對我說吧?”
洪英淒然一笑:“葉大俠有沒有聽清楚那兩個仆人說的話?”
葉陽春有點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當然有,這又怎樣?”
洪英道:“葉大俠,小婦人有一個不情之請,兩個時辰後可否秘密回來?”
葉陽春恍然大悟道:“好。”
洪英說道:“有葉大俠這一句話,我六和莊就有救了!”
葉敏兒聽出了弦外之音:“你已經知道買凶殺人的是誰?”
洪英低聲道:“目前還不確定,避免打草驚蛇。”
葉敏兒道:“所以你要我兄妹倆離開,讓狐狸露出尾巴?”
洪英點一點頭。
這時嚴海腳步匆匆趕出來。
葉陽春和葉敏兒已經跨鞍上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