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師伯

　　明夷公又微微一笑，低下頭來，長歎一聲。關小乙現在腦子裡亂作一團，幾日前見到的師伯還是精神矍鑠，雙目灼灼，當下卻是疲累委頓，行將就木的老者模樣，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下哽咽叫著:“師伯！”明夷公老態龍鍾，眼睛看上去幹澀無光，口裡流下涎水來。他抹了一把嘴唇，咳嗽幾聲，又道:“這也是我們不能修煉歸藏訣的原因。歸藏訣表面上的功法與尋常內力習練之法並無不同，它真正的要旨卻在其中的逆行真氣之法。我當初將技擊圖送給那人，也是看他執著好學，本指望他自己發現歸藏訣並勤加修習，也不枉了我們的師父傳下這門內功的苦心。”

　　關小乙哽咽道:“師伯，那麽太師父他……”

　　明夷公點點頭道:“就是你的太師父，他創下這門極其厲害的武功心法，可手下三個徒兒卻無一能給他傳承下去。你太師父生性孤僻，遁世隱居，他見到幽王時內亂，感慨人心不古，至今不知在何方遊歷。我們師兄弟三人所學都來自你太師父，師父是一個武學奇才，文學方面也是獨有創見。我與你師父學了你太師父的武學一路，你若虛師伯懶怠習武，卻傳承了他奇門一類。嘿嘿。”

　　關小乙聽著明夷公一一訴說，心想太師父不知還在不在世上，要是能見他一面再好不過了。

　　明夷公續道:“我們師兄弟三人侍衛幽王，後來天下大亂，幽王戰死，本來我們也無心留戀世上，隻想追隨先王地下。你可能聽了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正如你父親關大夫教誨你忠義為國一樣，我們又何嘗不是想著忠義為國?”

　　關小乙慢慢點了點頭，心想師父和師伯他們也是跟父親一樣，這忠義二字始終是不會忘的。師父他老人家將一身功力傳承給我，故而離世，大概也是要圓滿自己心中的那份忠義，想著望望明夷公，隻覺得師伯也要跟師父一樣離自己而去，淚水禁不住又湧出來。

　　明夷公笑道:“你也不必傷心，其實你師父也許高興的很呢。先王死後，你師父傷心欲絕，就要自戕殉死，當時我勸他殉死不難，可我們師父辛苦創就的武學卻沒了傳人，就算要死，也要將師父的武學傳承下去。他這才放棄了輕生之念，可他又難以忍受作為先王的侍衛不能護衛先王，學了一身武功又有何用，於是矢志將所學的武功都忘光光，後來連他自己的名字他都不記得了。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關小乙想起師父的怪脾氣，自己當初聽若虛翁師伯說起他的時候，確實覺得師父真是舉止怪異，這世上竟然有人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掉，真是有趣的很。

　　現在聽了大師伯的話，對師父心中鬱悶糾結的心情頗是理解了很多。師父遊戲世間本也是無可奈何，自己心中背負著那麽大的自責，現在離世而去，也許果真如大師伯所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可是畢竟自己與他有師徒之情，卻也是內心悲傷不已，反而不覺得他好笑。

　　明夷公望望關小乙，又道:“你師父眼光還不賴，嘿嘿。你這小子倒是有情有義，你可知道我是誰?”

　　關小乙懵然不解，道:“你老人家自然是大師伯了。”明夷公嘻的一笑，道:“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那個鐵匠，哈哈，咳咳。”他一激動，又猛地咳起來。

　　關小乙眼淚潸潸，不住的點頭。原來師伯就是鐵匠，上次問他他卻說鐵匠已經死了。

　　明夷公咳了幾下道:“我也沒騙你，

那個鐵匠確實死了。那次之後，世上就不再有那個鐵匠露面了，不就是等於死了麽?你說是不是，師伯沒騙你吧。”　　關小乙點點頭，心想，師伯說的也有理。他不再以鐵匠的身份出現，鐵匠自是死了也對，我永遠見不到師伯所假扮的鐵匠了，也就等於那個鐵匠再也不會在這世上出現了。

　　關小乙猛然想起什麽，問道:“師伯，那在聃城外救我的那人，是不是師伯?”明夷公微笑道:“就是我。我見你一點武功都不會，卻仗劍去救人，倒覺得你的確是孺子可教，嘿嘿。這也是我說你師父眼光不賴的緣由。來，你過來！”

　　明夷公向關小乙招了招手，關小乙靠近他，握住明夷公伸過來的手，眼淚滴落在他手上。明夷公笑道:“你師父那家夥佔了先， 收了你這個徒弟，現在我也把一身的功力傳給你了，你也磕幾個頭吧，嘻嘻，那老東西！”

　　關小乙慌忙伏身趴下，磕了三個頭，哽咽道:“師父！”明夷公點頭笑道:“很好很好。等我去見了那個老東西後，跟他說，我把你的徒弟也搶過來拉，哈哈，咳咳……”又是一陣猛咳。

　　關小乙不知所措，急忙伸手掌到明夷公後心要去輸送內力給他。明夷公連連擺手道:“沒用的，我不是受傷，我樣子不就是人老了的樣子麽?嘿嘿”

　　關小乙問道:“師父，你怎的知道我在這裡?”明夷公點點頭道:“其實那次，我們分手之後，我一直跟著你，想看看你真的值得老家夥那麽做麽，你不會怪我吧?”

　　關小乙猛一搖頭，道:“師父，怎麽會怪你呢，小乙自覺地不配讓兩位老人家這麽做。”明夷公笑道:“不錯，不錯！知道謙遜很好哪，你是一個好孩子，好徒兒，我與你師父也會心安了。”

　　明夷公長舒了一口氣，甩了甩眼前披散下來的長發，道:“你的行蹤我都掌握，包括你見那三個洛陽狗屁小鬼，我都在你附近，不過你不曾察覺而已。其實以你的功力完全應該能意識到有人跟蹤你，只是你初學歸藏訣，雖是內力已是極高，你卻沒有這種想法，故而我跟蹤在你身後，你卻也不覺得。”

　　關小乙點點頭，原來師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那麽神秘門的事，他剛要問明夷公。明夷公道:“你和神秘門那些人打鬥時候，我也在附近呢，都看到了。”他忽然仰起頭來，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