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夢思床墊在那個年代是有錢人家的象征。

　　嘉卉為了給店裡撐場子，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張席夢思床墊，鋪在自己的西廂房裡。每次九城山裡的大戶人家來看生意嘉卉都會領著進西廂房好好感受一下。

　　洋氣，算是那個年代的時髦詞，誰都願意沾點。說不清到底是由來已久的不自信，還是根深蒂固的奴性，總之，在九城山確實是這樣。

　　時間久了，嘉應逐漸發現姐姐似乎並沒有急著進城取貨，後院那麽大的地方似乎從來不在嘉卉的計劃之中。她確實搞不懂姐姐的真實意圖，似乎她根本不在意生意的好壞如何。

　　山裡人起得早，倒不是說像城裡人一樣圖個身體健康。地裡的農活總讓人閑不下來，早起一會趕個時辰，中午就有時間回家做午飯，再睡個午覺，等解了乏，熱氣散去，再去地裡忙活到日落西山。

　　地裡總是要種點什麽，不然讓人覺得不踏實。其實山裡人雖然窮，但是近幾年經濟發展的福利也慢慢滲入到以前不曾波及到的九城山，外出的人越來越多了，家裡只要有個年輕人在外打工，吃穿基本不愁。

　　理論上來說，完全是可是不種地的。現在種地的成本越來越高，糧食的價格卻越來越低，一年倒頭累死累活也掙不了幾個錢，遇上年成不好，說不定還要往裡面倒貼錢。可就算是這樣，人們還是願意在一天到晚在地裡流汗，對他們來說，這片土地不僅是養育他們的父母，更像是一位朋友。孤獨的大地與孤獨的人，每天在地裡忙活總能給山裡人一點慰藉。

　　人與土地之間的感情只有那些把一輩子都埋在土裡的農民最清楚。

　　嘉櫻也早早起床，做飯的事情早就是自己下手了，也不知是兩人心照不宣，還是自己主動想要做些貢獻。

　　其余的時間除了陪伴文冠木之外，就是打理門口的一大片菜地。

　　要說種地，種糧食可比種菜簡單多了。

　　種地忙一季，種菜忙一年。

　　菜比糧食矯情多了，時時刻刻都需要你打理。一不留神，不是死了就是焉了，有時候讓人氣的恨不得全部拔了才算了事。

　　對於嘉櫻來說，這算是每天消遣的地方。現在不比在趙家大院，自己還要出門尋事掙錢，每天為了十幾塊錢四處奔波。

　　自從來到文家，姐姐給自己的任務就是照顧文冠木，其他的事就算自己想插手，也不被允許。姐姐似乎是有事瞞著自己，但一想到嘉卉現在令人戰栗的眼神，她就是心裡有疑惑，也憋著不敢再問了。

　　白天還好，嘉卉基本不待在家，她也不知道姐姐整天在忙些。

　　可最近一到夜幕降臨，院子裡總會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接著慢慢消失在西廂房裡。

　　嘉櫻有一次沒忍住，偷偷摸到西廂房的窗戶口，接著聽到了那種讓自己羞愧又厭惡的淫穢不堪的聲音，赤條條的身子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嘉卉似乎並不在意她會發現，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向嘉櫻湧來。

　　嘉櫻忍者淚水，帶著疑惑，腦子裡充斥著複雜的情感離開了西廂房。她說不上自己為什麽會哭，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生氣，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即便是復仇，也不必再做這些事。這些毀了自己生活的事。

　　第二天一早，嘉卉如往常一樣睡懶覺，隔著屋子告訴嘉櫻給自己留一份午飯。

　　嘉櫻咬著牙站在門口掙扎，知道渾身發抖才算結束，肩膀猛地提起又落下，

帶著失敗者的獨有的疲憊回到堂屋。　　日子一直這麽重複，嘉櫻的疑惑慢慢累積。

　　終於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隔三差五的呻吟聲，鼓起勇氣進了西廂房，質問嘉卉為什麽要做這些事?

　　嘉卉看著氣到發抖，咬著嘴唇卻沒能阻止淚水留下來的妹妹，一肚子氣也泄了差不多了。

　　“傻妹妹，你以為我願意做嗎?”嘉卉起身拉起嘉櫻的手慢慢移到床邊坐下。“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我做什麽，這麽久才來問我，你都讓我失望了。”

　　“失望?你做這些事居然還巴不得我知道是嗎?”

　　“你胡說什麽?！我巴不得讓你知道?我讓你知道幹什麽?讓你來罵我是不是?啊?”嘉卉顯然被這句話激怒了，本來和善的面孔陡然間變的猙獰起來，眉間鼓起的小肉塊帶著凌厲地嘲諷扎向一旁的嘉櫻。

　　嘉櫻被嚇壞了，骨子裡的柔弱注定了她只是一隻只會亂叫的狗罷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只有你乾淨，只有你懂得廉恥。我替你把那些個肮髒事都做盡了，你倒好，現在反過來罵我?你的良心讓狗給吃了?”

　　嘉卉站起來彎著身子向低頭不語地嘉櫻吼著，嘉櫻用力扯著床單，忍受著心裡的恐懼感，一言不發的樣子，恰如嘉卉料想。

　　“九城山是什麽地方你自己心裡清楚，在這裡女人根本沒有尊嚴和地位，要復仇就要靠男人。你聽聽你自己想的那些騷主意，下藥?殺人?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算我給你那個本事你有那個膽量嗎?”

　　“我現在做的所有的事都是為了復仇，在這裡，要復仇只能靠男人。九城山的男人最喜歡什麽?啊?我問你話呢?！你現在裝什麽啞巴！”嘉卉用力推了嘉櫻一下，嘉櫻倒在床上就哭了起來，就好像床和她之間是兩種可以互相反應的化學物質。

　　嘉卉搖著頭從牙縫了“哧”氣，好大一會才平靜下來，喘著粗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坐在床邊，從腋下伸過手抱起嘉櫻摟在懷裡:“你呀，什麽都不要想，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我做的事你不要多問，對你沒有好處。你覺得我不要臉四處找男人，可你也不想想我以前受的罪?我會單純的就是找男人嗎?我需要他們的幫忙和支持，可我能給他們什麽好處?除了身子我還有什麽值得他們幫忙的?這只不過是一樁買賣罷了。你覺得文五為什麽會同意把你留下來?為什麽他願意我們搬進新院?都是生意，都是我拿自己的身體換來的！”

　　“你覺得我不要臉也好，覺得我下賤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報仇，只要能幫我報仇，誰來都可以。我本來覺得你會理解我的難處，現在看來你還是太小了，你眼裡看到的和你心裡想的總是一模一樣。”

　　“我現在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這些傷害過我的人最後都會付出代價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具體的事我不會告訴你，這是為了你好，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今後我做的事你不必多問，你要是覺得受不了可以隨時離開，我自己一樣可以完成復仇。如果你願意留下來，那就聽我的話，廢了文冠木，這是你唯一要完成的任務，他是關鍵的一步棋。人要有耐心，復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的仇我會為你報的。”

　　屋外響起敲門聲，晚風吹起被單，院子裡的風也有了形狀。

　　嘉卉帶著笑臉迎接新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