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岩的眼光確實不錯,雖然山道年經常違紀,但是許多疑案也是靠他才告破的。前兩年,在玉山市公安局熬了二十多年的陳岩終於當上了局長,這倒不是他太優秀,只是老局長在一次捉拿人販子的行動中被人販子的同夥報復去世。事情來得倉促,時間十分緊急,就讓他臨時掛帥局長,針對復仇案件展開行動。再後來,廳裡似乎覺得再安排人不合適,或者是懶得調動,就索性讓陳岩當了玉山市公安局局長,自己人最自己人最清楚,廳裡把玉山交給他也算放心。
最近幾年市裡面的犯罪率逐年降低,社會治安也比之前好了很多,玉山看起來似乎是個養老的好地方。可誰能想到,就在昨天晚上曲水縣的公安局局長凌泉給陳岩打的一通電話,打破了這幾年玉山市的安寧。
曲水縣下的九陽鄉發生了驚天大案,九陽鄉的南村發生滅門慘案。南村第一大戶,也是九陽鄉數一數二的大戶——白家,發生滅門慘案。除了並不在家的兩個後生白蘇和白芷之外,其他人全部被殺害。
發現屍體的是從渡口回村的商陸,白家大院處在從渡口往南村的必經之路,商陸順著小路走到白家附近時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他以為是白家在殺牲口就沒多想,直接回村了。第二天傍晚,他又不巧錯過了第一個渡口,只能從白家門前的小渡口回家,當天走到白家附近時又聞到了那股血腥味,他心裡開始怕了,總不能連著兩天都殺牲口吧?
山裡人大多都迷信,商陸也一樣,他不敢多停留,拔腿就跑,一直衝到村長過山龍家門口才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往院子裡喊。
村長帶著村裡的幾個壯丁提著大礦燈來到白家,門一開,一股陰風帶著濃厚的血腥味把眾人的雞皮疙瘩一個一個擠出來,掉在地上。村長帶頭進院子,其他人在後面跟著。院子裡零星畫著黑漆漆的血跡,黏在黃土上,一個疙瘩一個疙瘩連在一起。
往門外跑的人已經有了,村長也不是什麽膽子大的,礙於臉面,招呼一個人回去叫人,自己帶著其他人把礦燈全部打開進了堂屋。
堂屋的門一開,所有人先是提了一口冷氣,接著尖叫著全都跑了,平日裡的男子漢氣息蕩然無存。堂屋裡躺著五具屍體,白花花,一絲不掛。
出於特殊原因,局長凌泉下令封鎖消息,並迅速通知了陳岩。陳岩告訴他先穩住局面,自己正在省裡開會,騰不出身,讓他先自己解決。陳岩有自己的打算,曲水縣的局長也是個苗子,今天就先看看他對案件的處理如何,明天再給局裡通知去幫忙。
滅門慘案直到凌泉帶著山道年帶著警隊封鎖了白家大院之後,九陽鄉才算徹底亂了鍋。
給山道年打電話的人正是凌泉,倒不是因為自己控制不住局勢,而是因為白家的慘案太過蹊蹺,讓人不能不想起市公安局人盡皆知喜好疑難案件的刑警隊長。
當天下午山道年就進了白家大院。白家大院面積很大,不像是普通人家住得起的地方,地上一層新鮮的黃土,看起來並非是要掩蓋血跡,更像是罪犯為了抹除自己的蹤跡。院子與平常人家的布局大致相同,除了東南角的一個花園之外和多出來的一個後院之外,這院子只不過比起其他人家的院子大了許多罷了。
屍體並排躺在堂屋裡,腳朝門,頭朝裡,一絲不掛。死亡原因全部都一樣,失血過多,局長的描述聽起來似乎與偵探小說上的滅門案沒什麽區別,山道年似乎有些掃興。
直到失望的他親眼見到了那四具屍體之後,他才意識到,一場真正的搏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五名受害人的頭部生前都收到過重擊,但這並不是致命一擊。真正的死因是私密器官被切除,失血過多死亡。被切除的私密器官被塞進受害人的嘴巴,除此之外,受害人身上除了幾處不起眼的擦傷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傷口。
案件的確蹊蹺,怪不得凌局長連一天也坐不住。
山道年讓局長帶人先在門外等候,他一個待在院子裡試圖還原犯罪。
屋內沒有搏鬥過的痕跡,而且五具屍體同時出現,說明第一案發現場並非在這裡。受害者頭部都受到重傷,說明罪犯是先將被害人逐個擊倒,之後用某種方式運送到白家大院,最後在白家大院完成計劃中的殺人目的。簡潔的手法和相似的死亡原因說明受害者很可能與罪犯相識,甚至關系緊密,應該是熟人作案。
案件的結果似乎簡單到不需要耗費過多精力就被推斷出來,但是如此蹊蹺的殺人手法卻是山道年十幾年刑警生涯以來第一次遇見。凶手為什麽一定要割下被害人的私密器官?又為什麽一定要把這些器官塞進被害人嘴裡?難道是玉山出了變態殺人狂?
山道年站在封鎖區外的一塊石板上擰著眉頭。根據凌局長給自己提供的信息,現場沒有發現除被害人和發現屍體的村民們之外的毛發和指紋, 院子裡和屍體旁密密麻麻全是村民們雜亂的破壞痕跡。門窗完好無損,既然是熟人作案,相比在情理之中。
一陣風吹起地上的黃土,一股血腥味又竄上頭。
山道年伸手抓起一把黃土,慢慢碾碎,細土順著指縫慢慢流失。他看了一眼院子裡的黃土上全是雜亂破壞痕跡,除卻警方之後開辟的一條小路之外,帶血跡的地方幾乎全被第一批來訪者破壞的不成樣子,像是一群公雞在土裡洗過澡一樣髒亂。
他皺起了眉頭,在心裡抱怨著山民們低下的素質和幾乎不存在的常識。突然他意識到,凶手廢這麽大工夫給院子裡鋪上一層黃土,真實的目的也許並非是掩蓋血跡,借發現者之手破壞現場,從而掩蓋自己的行動軌跡和留下的不必要的痕跡才是真實的目的。
想到這裡,山道年幾乎可以肯定,凶手必定是被害人所熟知的人,甚至就是九陽鄉的人。他深知山民不懂所謂的保護現場這樣的常識,摸清了山裡人愛看熱鬧的事實,雖然現場令人毛骨悚然,但屍體被發現的當晚,在警察到來之前,起碼半個村子的人都進出過這個大院。
完美的現場本來不存在,可罪犯利用了村民們的好奇和無知幫助自己完成完美的作案現場。院子裡已經很難發現凶手存在過的痕跡,而且與黃土粘連在一起的血塊也被踢的七零八落,就算是凶手留下了腳印或者其他信息,現在也幾乎不可能再找到了。
看起來簡單的案件,現在似乎披上了一層黑色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