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怡走了兩步，又折回倒好茶。接過鄧青絲手裡的花，插在南曦床頭花瓶裡。

　恍然想到有人說過，鮮花放在床頭對病人呼吸不好，於是換到窗邊。怎麽的也得裝個樣子吧，讓來探病的人挑不出錯。

　走回大廳貼近南曦耳邊，小聲提醒:“張家老祖宗中午十一點過來看你，張總意思盡量不要讓老人見到閑雜人等。”

　南曦點頭應下，黃怡離開。

　鄧青絲有點局促地保持罰站風格，關切問道:“南曦姐，你身體好點了嗎?”

　南曦一指身邊沙發:“好多了，坐吧。”

　“好的。”鄧青絲望眼窗邊辛苦挑的鮮花，不自在說:“花不是我助理買的，早上我去花店，專門讓老板選了幾種不刺激的味道搭配。”

　南曦沒多想小丫頭的別扭，隨口應句:“謝謝。”

　“要不，”鄧青絲欲言又止。

　南曦‘嗯?’聲，等後話。

　鄧青絲偷偷看眼南曦，鼓起勇氣道:“要不算了吧，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最少張總沒讓我去陪達官權貴。進娛樂圈之前，我乾爹給我打過預防針，讓我不要太過看重男女那點事，不然沒法在娛樂圈混開，我早做好心理準備了。相比部分成功女星，我真的算很幸運了。”

　南曦沉默，小丫頭說得沒啥毛病，娛樂圈是黃、大DU、小Du交易的集中地。要不擁有足夠硬的地位或背景，否則想爬得快，免不了參與其中。

　曾經有個學妹，為了換取女主機會，讓人騙著陪了十三個老板，最後搭線的人跑路。老板們多數有家室不承擔責任，沒人肯為她出頭，等於被BP。

　學妹因此患上抑鬱症，去年鬱鬱而終，年僅21歲。

　等了會南曦不回應，鄧青絲開始小心觀察。

　她坐在沙發上，穿著奶白色的病號服。一路上過來，鄧青絲看到很多穿著病服的人去打早飯，他們自帶著痛苦和壓抑的磁場。可南曦沒有，她只有乾淨的純潔，給人一種她身處特殊拍攝場地的錯覺，在為大牌出片。

　南曦很無意的小動作全在詮釋一句話，老天賞得飯碗。

　見她精致的臉龐神色愈發凝重，鄧青絲以為自己說錯話，忙解釋道:“南曦姐，我不是要忤逆你的意思，何況你為我好呢。我只是擔心，”後面的聲音很小很小，“給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得罪張亦辰的下場，她沒法預想，那可是連她乾爹都畏懼的後輩呢。她乾爹常說，張老太爺在，他能替她多說幾句話。但她生不逢時，張亦辰主權，他最多只能幫忙搭個線。

　南曦斂起眼底對花季學妹的惋惜，朝鄧青絲未動的茶杯抬抬下巴。

　鄧青絲不明所以，在她先端起茶杯的示范下，捧起喝了兩小口。

　小丫頭慌亂憂心的狀態稍稍平穩點，南曦慢條斯理說:“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可以當欠我個人情，以後我有需求時問你討要。”

　鄧青絲一下豁然開朗了，歡快答應:“好呀。”

　門口傳來一陣很刻意的咳嗽聲，鄧青絲納悶望去。

　南曦匆匆道:“你去旁邊側屋，那裡有道後門可以出去。進去後鎖好內屋門，呆上十分鍾，從後門出去，再從這屋正門敲門進入。聽懂了?”

　語速極快的說完，小丫頭點下頭，機靈地起身竄進側屋，緊接著正門傳來敲門聲。

　“進。”

　黃怡帶著一位長發飄飄的華麗美女走入，對方拉下口罩，感歎句:“我算是體會到你的苦了，當明星真不容易。不是咱倆頭髮長度不符合，我也得讓樓下記者攔住排查。”

　“辛苦了。”南曦向身邊沙發比個‘請’的動作。

　李瀟瀟坐下，望著眼前桌上冒著熱氣的杯子，怔怔調笑道:“之前有客到啊。”

　黃怡匆匆收走杯子，賠笑解釋道:“抱歉，我喝水的杯子忘記收。”

　換個杯子，沏好新茶端上。

　“沒事。”李瀟瀟態度溫婉地接過。

　對上黃怡目光，視線專門在其唇上多留意下。可以確定，杯子不是黃怡在用，也不是南曦。南曦完全素顏狀態，留在杯壁上的口紅比黃怡用的色號少女些。

　沒挑破，與南曦寒暄幾句，步入正題:“明天許樵通開庭，等下午一結束，我過來簽署新合同。”

　南曦蹙眉‘嘖’下，不同意道:“怎麽能勞煩你跑兩趟呢，現在簽了吧。”

　李瀟瀟只能在心裡譏笑南曦老謀深算，不肯承擔一點風險，面子上還得保持和善的態度。

　“行，把合同拿出來吧。”沒辦法啊，誰讓證據在人家手裡。

　黃怡從雙肩包拿出兩份合同、筆、印泥，印泥擺在兩人中間桌面，合同一份遞給南曦，一份放在李瀟瀟手旁。

　南曦快速在合同末尾簽好名字，按下手印，遞給李瀟瀟。

　李瀟瀟腦子沒亂，知道翻著細細看下，當看到兩人說好的提高5%變成6%，臉色有點掛不住。

　當下不能爆發，手指點到對應位置，耐心問南曦:“數字是記錯還是寫錯了?”

　南曦懊惱地握拳敲下另隻手面，自責道:“瞧我忙的忘了正事，經過我司財務重新計算，我們認為6個點比較合適。不好意思啊，沒及時給你通知。”

　凝視著南曦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李瀟瀟放下簽字筆，壓過一次的不悅神色悄然上臉。

　沒等她說話，南曦伸手把她的合同合好，疊上自己的合同，遞給黃怡。黃怡裝回包裡，沒一絲遲緩。

　“瀟瀟不同意沒關系，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懂，沒強買強賣的事。”

　主仆兩一招先發製人給李瀟瀟徹底打蒙，火氣隨之散了。南曦的態度很明確，事情沒得商量，要簽了簽，不簽了拉倒。

　6個點不算漫天要價，李瀟瀟最多補3E左右的虧損，遠比事發收拾爛攤子的錢少。只是她自以為和南曦的關系得到一定提升了，事情大面盡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南曦低點姿態好好和她說下，她不會不同意，根本不用搞這種背地裡埋刀子的事。

　眼前一幕，硬生生打臉了她的以為。明顯南曦不屑低頭，而且要她搞清楚尊卑位置。她想要東西，必須她主動來低頭！

　“瀟瀟還有其他事嗎?”南曦揉揉肚子，嬌吟出一聲‘哎呀’:“我這肚子又不得勁，如果沒其他的事情，不多陪你了，回頭咱們再聚哈。”

　反被控制接連著反被逐客，李瀟瀟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開門見山道:“南曦，一些事情咱倆心知肚明，我不會放棄你手裡的東西，所以沒必要搞得太複雜。你要的新條件沒問題，我答應。”

　南曦慵懶地往沙發裡一靠，臉上掛出沒用心演的生氣:“瀟瀟，你說這話我不愛聽，好像在責備我啊。首先我在盡心盡力的幫你，你應該知道許樵通對U盤的保護很嚴密。”張亦辰嘴裡的最簡單土辦法對別人不一定，不然如果簡單李瀟瀟早托人銷毀證據了。

　故作氣得呼吸不順，胸口起伏很大:“其次交易由始至終，我沒提過多要求，算好說話了吧。”

　李瀟瀟臉色別提多難看，特不情願地道出違心話:“不是，我不可能責備你啊，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剛剛的意思是希望咱倆以後多走動，不要把關系搞得太疏遠。你有事可以和我明說啊，我能做到的會盡量幫你啊。”

　南曦凝視著李瀟瀟不答話，杏眸眼底的狐疑加重，好似在審核可信度。

　李瀟瀟讓盯得渾身難受，同時也是讓膈應的，少見此類臭不要臉的人，臨時抬價惡心完還要你瘋狂誇她。

　“南曦，我知道你因為許青的事情，對我無法完全信賴，但我絕對說話算數。哪怕你立刻讓我幫忙乾點啥，只要我能力范圍之內，我義不容辭。”

　“好啊。”乾脆利索的答應讓李瀟瀟短短幾分鍾再次愣住。

　南曦扶著腰坐直身子，有些難以啟齒道:“我有個小妹妹出點事，讓渣男坑了。想借你家互聯網大數據查個人，不是多大的事，應該不麻煩你吧?”

　李瀟瀟僵硬著臉，回答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不、麻、煩！”

　敲門聲趕趟的傳來，之前南曦怕她說得很快，鄧青絲沒搞懂流程。這樣一看，小丫頭還是挺聰明的嘛。

　黃怡上前打開門，鄧青絲進入，一看到回頭望來的李瀟瀟定住腳步。

　不約而同發出聲詫異的呼喚:“呀！堂姐啊。”

　“怎麽是青絲啊?”鄧青絲口紅色號刺眼地映入李瀟瀟眸中，一下搞懂事情。

　南曦順理成章回答了李瀟瀟的震驚:“正因為是青絲，所以我找你呀，所謂家醜不外揚嘛。”

　家醜，李瀟瀟在心底冷笑下，鄧青絲算哪門子他家人，八竿子打不著。說句難聽的，哪怕她那同父異母的草包弟弟上了鄧青絲，兩個人都不算亂(LUN)。

　她父親回老家次，鄧青絲個小土妞憑借會來事嘴甜得到父親的喜愛。她哪會不懂父親哪點齷齪心事，但鄧青絲很聰明的，認了乾爹，一下短時間內化解了危機。進到天禹不知道用什麽手段，竟然和南曦處得不錯，星途開始順風順水，也不用隨了父親的不合理要求。

　李瀟瀟越想越惡心，隻願快點處理完破事。

　“嗯，南曦你說得沒錯，我自家的事情當然不能假手其他人。辛苦你了，為我和我家太費心。”

　黃怡實在怕自己憋不住會笑出聲，於是走進廁所，捂住嘴笑得前仰後翻。

　南曦衝鄧青絲招招手，小丫頭膽怯地來到兩人身邊。

　握住小小的手放入李瀟瀟手裡，南曦笑靨如花道:“那我個外人就不參合你們事情了，青絲你放心，你堂姐一定為你出頭。在今明兩天找出袁軍禍害過的女孩，並拿到證據，且說服她們一起發布微博，好好整下欺負你的渣男。”

　李瀟瀟瞪大眼睛:“不是隻拿到證據嗎?”

　南曦眼睛瞪得比李瀟瀟更大，反問:“啊?原來你隻想幫忙拿到證據啊。”頓頓，長籲短歎道:“哎，事情得趕趟嘛，拿到去找當事人好操作啊。有些證據途徑幾手不好的，你說是嗎?”

　言外之意，李瀟瀟豈會不懂，啞巴吃黃連地咽下一口惡氣，應:“你說得對！”

　所有目的達成，南曦也懶得多看李瀟瀟難看的臉色，對鄧青絲說:“你出去等會吧，我和你堂姐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等處理完了，你兩一起走。”

　“好的。”鄧青絲不多問，乖乖離開。

　李瀟瀟一點不怕南曦會當著鄧青絲面公布，以南曦的聰明，不可能做出自毀一切辛苦的蠢事。

　兩人簽好新的租賃合同，南曦特別有儀式感地伸手，說:“李總，新一年合作愉快哈。”

　李瀟瀟勉強勾下嘴角，握握南曦手:“合作愉快。”

　打發走李家兩人，南曦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真和病患似的。

　中午不到十一點，張奶奶坐著輪椅，在兩位媽媽的護送下過來。

　一見老人，南曦裝不下去，主動推上輪椅，陪著老人在大露台轉著曬太陽。說著笑著，甚是開心。

　不知不覺臨近午飯點，南曦蹲在老人膝旁，賣乖問:“奶奶中午想吃什麽呢?”

　布滿皺紋的手摸上她精致的臉龐，老人倏地道出嚇壞她的話:“不急吃，奶奶不餓。其實奶奶知道，你和亦辰是假結婚，這麽多年來你們都在哄我開心。”

　南曦惶恐神色一閃而過，快速隱藏起來，因為她看到張奶奶眼底未曾吐露的期待。如果真的確定了此事，期待早該化為灰燼了。

　老人可能通過私下其他途徑在查，了解到很多風言風語，猜測出八九分事情原貌。

　在炸她呢！

　南曦嘟起粉嫩嫩的唇瓣，委屈道:“奶奶，您瞎說啥呢！您是不是不喜歡曦兒啦?還是您有其他看好的孫媳婦，故意說來讓曦兒知難而退啊。曦兒不要走，曦兒隻想賴在奶奶和亦辰身邊。別讓曦兒找到蠱惑奶奶的狐狸精，不然一定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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