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都尉長裡面請。”

　　剛走進清化坊，門口就有一家大客棧，這是專門為重要客人準備的客棧，費用全免，服務周到。

　　客棧裡裝修豪華，環境優雅，自不必提，就連引路小廝都顯得比平常客棧高貴幾分。他們禮貌而不謙卑。

　　後來才知道，這幫服務人員也不是普通人，他們本是唐氏門閥家將後人，由於沒能完全繼承先輩的優良血脈，沒能練成氣功。可是門閥並沒有拋棄他們，依然給他們安排事做，讓他們住在坊裡。此舉頗顯唐氏對功勳之後的體恤。

　　可陳牧認為，其實這也是一種牽製，和長期培養手段。

　　比如孔氏家將，老孔家上一代能人是開國時期出現的，然後就一直再沒出現戰力特別高的人，在唐氏門閥當中的地位，也淪落到小廝的水平。可突然“血脈輪回”，一下子冒出來孔泉、孔拓兩個天才，這時唐氏門閥就賺大了。孔氏全族人都在唐氏門閥控制之下，那哥倆帶兵出去，怎能不聽門閥的話。

　　“謝小哥引路。”

　　“不客氣。十八公子特意交代過，天字甲房，不過您來得不巧，公子此時在華州府辦事，不能回來。”

　　“哦，公子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估計最快也要半個月吧。”

　　陳牧心裡一涼:“那麽，我能見族長大人嗎?”

　　小廝笑了:“陳都尉長，有些話不太好說的。雖然您是天才，可是……，呵呵，族長大人已經把您交給十八公子。”

　　“哦，我明白了。”陳牧慚愧地笑了笑。

　　唐氏門閥樹大根深，大司馬唐瓊乃是當朝三公之一，顧命大臣，豈能隨便見人。小廝的話說了一半，其實就是在提醒陳牧，你的身份還不夠。

　　其實小廝的話未必準確，陳牧認為，並非是自己身份不夠，而是唐瓊太老。

　　這個安排當中，可能有唐瓊的兩個考慮:第一，唐瓊已經開始大力培養自己的小兒子唐振，目的明確，爭奪下一代族長之位。把陳牧直接交給唐振，比經過自己手再轉過去，更好。

　　第二，這是一個常見手法，唐瓊在玩縱深，方便父子二人唱黑白臉，到時候更容易讓唐振施恩於陳牧。比如陳牧犯了一個小錯誤，唐振可罰可不罰，但這件事唐瓊就可以站出來發火，要重懲陳牧，這時唐振站出來力保手下，會給手下一個極好的印象，從而增加手下的忠誠度。

　　無外乎賺取人心。

　　瘸子常說:門閥水深。

　　隨後小廝去櫃台取來一包衣服，和一袋錢。

　　小廝道:“這是十八公子特意安排的，公子說，如果他回不來，這段時間你就在洛陽城裡玩玩，放松放松。”

　　“謝小哥。”陳牧掏出五錢銀子，遞了過去。

　　小廝笑道:“咱這裡不興這個。”

　　陳牧不聽，把錢直接塞進小廝兜裡，小廝滿臉難為情地笑著走開了。

　　“看來咱們有大約半個月的假期。”陳牧撓了撓頭:“先洗個澡，咱們出去逛逛。”

　　洗完澡，打開包裹一開，衣物腰帶裡外齊全。

　　換上新衣，一身銀白長袍。

　　還有一頂銀製束冠和發簪，張邯幫著陳牧戴好，到鏡子面前一看，更像個闊家公子，陳牧甚是滿意。

　　“也不知這唐氏公子，是怎麽知道都尉長身材尺碼的。”張邯疑惑苦笑。

　　“估計是孔孝先在信中告訴他的吧。”陳牧淡淡地道。

　　“是孔將軍主動告訴的?”

　　“那不一定，

更有可能是唐振先問的。”　　“能嗎?”

　　“有些人的細心程度，讓人細思極恐。”

　　陳牧帶著張邯在清化坊轉了一圈，這裡面有很多結構相同的房子，可能是唐家一批一批建起來的。當然也有獨門獨院。其中有三個大院落最為顯眼。只是其中一個顯得冷清，一打聽才知道，那個沒落的大院是以前三老爺唐顯的。

　　唐顯兒子不少，但多中庸，堪稱後繼無人，軍界勢力被唐瓊和唐寧瓜分之後，三老爺家的氣數已經嚴重下滑。他家這個大院子將來是否會換主，真是一件不太好說的事。

　　再往裡走，還有許多家將的獨門獨院，但是照比先前那三家大院相去甚遠。

　　重要家將的房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幢別墅，而地位不高的家將房屋，看起來就比較普通了，但是照比平常百姓那種擁擠民房，依然是好了太多。

　　洛陽城裡寸土寸金，房價之高，令人望房興歎。

　　“布局還算合理。”陳牧淡淡說道。

　　華清坊裡住著五六千人，都是唐家的“資產”，一些幾代也沒出現過高品戰力的人家，在這裡是沒有地位的，他們腳步匆匆，也在為生活奔波。

　　這裡女人多，男人少，因為男人大部分都派去神策軍中擔任職務，或者組成大司馬衛隊保護清化坊。

　　為什麽唐乾、唐坤去長安之後再也不回洛陽，就是為了防止皇帝突然發難唐家。導致唐家骨乾全被乾掉。

　　假如現在皇帝把唐家給滅了，生活在軍隊裡的那些人可就瘋了，唐乾、唐坤必然一呼百應，十五萬神策軍非殺到洛陽報仇不可。

　　這裡不允許有小商小販進來，唐家自己有自己的小市場，各種食材、衣料、雜貨等都有店鋪。管理這些店鋪的人，也都是唐氏子弟或者家將後人。

　　遠處傳來朗朗讀書聲。

　　陳牧扭頭望去，那裡是唐家的一個書院，門閥子弟在那裡學習，書院旁邊就是武院，雖然孩子們十六歲之前不修煉氣功，可還是要練習一些外家功夫。

　　陳牧總也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戰力，其中就是因為缺乏這個環節，但陳牧當過兵，練過散打，出手都是最實用的招數。其實也不是特別吃虧。

　　武院最裡面，還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看起來已經有氣功傍身，估計這是門閥重點培養的苗子，有人給他們推功。這些小孩子當中，很有可能成為高品戰將。

　　聽說，也有家長慫恿孩子，或孩子自己為了能出人頭地而冒險修煉，可他們的下場十有八九是悲慘的。除了殺手集團，真的很少有人會這樣做。但殺手集團，又好像與門閥脫離不了乾系。只不過他們不用自己的孩子去冒險罷了。

　　“小兔崽子你別跑！”遠處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很是嚴厲。

　　陳牧扭頭一看，是一個身穿極華麗衣裝的長裙少女，在追打一個丫鬟。

　　“再跑我打斷你的腿！”少女怒吼。

　　見少女火得厲害，丫鬟不敢跑了，跪倒地上，苦苦哀求。

　　華衫少女跑過去，一腳揣在丫鬟心口，把丫鬟踹倒在地。

　　踹倒了還不解氣，拎著長長的裙擺走過去，再次抬起腳來。

　　“姑娘，息怒，別打壞了，都是爹生娘養的。”陳牧走了過來，禮貌道。

　　少女抬起頭，瓜子臉紅撲撲的，一雙杏眼瞪得滾圓:“你是誰?要你多管閑事?”

　　“呃…，我只是一路人。”

　　“路人?”少女歪頭看著陳牧:“你在我家，說你是路人?”

　　見少女火氣漸少，陳牧就不打算再管閑事，禮貌拱手，轉身就走。

　　少女在身後喊道:“喂，你這小白臉我看著面生，說，是不是進來勾引哪家姑娘的?”

　　陳牧一皺眉。

　　少女指著地上的丫鬟道:“就像她一樣不要臉。我不把她送去受家法就不錯了，你還來多管閑事！”

　　陳牧搖了搖頭， 背手離去。

　　張邯氣鼓鼓地瞪了那少女一眼，可他卻不敢說話。這裡是什麽地方，知這少女的父親是誰，豈能輕易得罪。

　　剛才人家說，這是她家，這口氣可是不小。

　　什麽身份的人能說這話呢。

　　“你倆給我站住，再走的話，我就說你倆是小賊！”

　　陳牧皺眉，心道:真煩。閑事不是那麽好管的。多管閑事多因果，這句話一點不假。

　　想過這些，陳牧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笑道:“姑娘，我發現你這人好有趣。”

　　見陳牧笑得有些壞，少女走過來，上下打量陳牧，目光挑剔，仔細看過之後，少女似乎還是比較滿意的，但她依然口氣不善地道:“清化坊各家小子我都認識，我怎麽就沒見過你呢?你不是咱們唐家的?”

　　陳牧亮出腰牌:“軍裡的，十八公子邀請我來的。”

　　“哦，十八哥的人呀，我說呢。”少女晃了晃腦袋，把陳牧的腰牌拽過來看了看:“才是個都尉長，嘁，小官兒。”

　　張邯在一旁喘粗氣。

　　陳牧擔心張邯爆炸，伸手把腰牌又拽了回來:“再見。”

　　“喂，你敢大聲跟我說話！你還敢衝我瞪眼睛！”

　　陳牧一邊走一邊說:“姑娘，別那麽小氣嘛，鬧著玩你也當真?你那麽漂亮，一定是個有度量的人，所以才跟你開玩笑嘛。”

　　“這句話救了你！”

　　“再見！”

　　“以後不許再讓我見到你！”

　　“盡量吧。”陳牧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