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聲回響在耳畔。

　烏雲滾滾，天色昏暗。

　風雷齊奏，大地蒼茫。

　天道威壓臨身，秦桑感覺自己好像背負了一座山嶽。

　附近的妖類都被秦桑驅逐出去，剩下的普通生靈本能感覺到將有生命危險，瘋狂向外逃竄。

　秦桑道袍獵獵作響，天目蝶不知何時落在他肩頭，這時振翅飛起，在四周飛了一圈，最後確認附近沒有能威脅到秦桑的存在。

　之前秦桑已經仔細探查過。

　這是他精挑細選的渡劫地點，和鶴鳴山相距甚遠，位於黃泉道以南，幾乎快到具山治邊緣了，再向南不遠就是孽原。

　因為黃泉道位於具山治南部，南面的地域遠不如北面遼闊，一旦發生戰爭很容易被卷入，是以具山治的門派多在具山治北部。

　附近沒有宗門，除非有人恰巧路過，不過真正的強者應該不會來這麽偏遠的地方。

　‘唰！’

　灰鶯劍化作劍光繞體。

　不過，此次劍術恐怕很難發揮出多少效果，肉身才是真正的依仗。

　秦桑凝視劫雲。

　他的預感沒錯，這次四九天劫非比尋常，劫雷還沒有生成，威壓就已經遠超預期。

　幸好他沒有托大，倘若沒能在天劫來臨之前突破，此次估計凶多吉少。

　‘轟隆隆……’

　劫雲以驚人的速度成型，看著劫雲，秦桑眼中露出異樣之色。

　劫雷在劫雲深處誕生，秦桑已經能看到在雲中馳騁的雷蟒。

　但詭異的是，雷蟒竟然是灰色的。

　灰色劫雷！

　秦桑曾經見過靈蟲的銀色劫雷，自己的青色劫雷，以及雲遊子的青金雙色劫雷，第一次見灰色劫雷。

　據他所知，此界和風暴界一樣，修士也都是青色劫雷，妖修則是金色劫雷。

　至少，在秦桑搜集到的典籍裡，沒有關於灰色劫雷的記載。

　不容他多想，劫雷已至！

　‘哢嚓！’

　閃電如瀑。

　秦桑從沒有見過這麽詭異的景象，雷霆乍現，沒有照亮天地，反而使得虛空又添了一分幽暗，仿佛光線被劫雷吸走了。

　灰色劫雷似乎不像以前的劫雷聲勢浩大，但其狂暴的本質不會改變，且更令人不敢小覷。

　心觀諸佛，締結心印。

　金光流轉全身，體內精氣被調動起來，秦桑毫不猶豫施展出吉祥印、金罡天胄印，同時右手結摧魔印。

　力道修士就是要有轟破一切的豪情，秦桑自不會坐以待斃，腳下重重一點，縱身躍起，主動迎向劫雷。

　天目蝶躍躍欲試，但被秦桑阻止了。

　尚不清楚灰色劫雷的底細，秦桑不敢讓天目蝶直接吞噬。

　‘唰！’

　秦桑猛衝向天，神色凝重，右掌似乎有奇異的精光浮現，化為一道金燦燦的大手印。

　‘轟！’

　在雷霆和手印即將接觸的刹那，似乎都慢了下來。

　這是兩種強橫力量碰撞帶來的錯覺。

　灰色的劫雷將秦桑吞沒，接著便見一道人影狠狠砸向地面。

　‘咚！’

　大地震動，出現了一個凹坑。

　詭異的是，劫雷竟沒有乘勝追擊，定格在半空，然後寸寸斷裂。

　‘啪！’

　雷碎！

　劫雷，竟被秦桑一擊轟碎！

　‘嗖！’

　秦桑從深坑衝了出來，灰色的閃電在他身上遊走，有的似乎能穿透天胄，滲入體內。

　他披頭散發，恍若未覺，放聲狂笑，大叫痛快，笑聲之中帶著極強的自信。

　‘哢嚓！’

　第二道劫雷隨之而來。

　秦桑這次少了許多顧慮，傳念命令天目蝶，同時再度縱身迎戰劫雷，不過換成了轉壇印。

　轉壇印不像摧魔印那般一往無前，此印一出，手印周圍的空間似乎變得凝滯，劫雷劈到這裡時，竟也為之一滯，勢頭慢了下來。

　此印可不單單能針對法寶，以秦桑的境界，面對對手打來的道術神通也能依靠此印化解。

　當然，此印不可能禁錮劫雷，只能阻滯片刻。

　片刻時間，正是秦桑需要的，天目蝶迫不及待衝了上去，閃電在她雙翅之間閃爍，接著從雙翅射出一張雷網。

　雷網一合，將那道劫雷包裹進去，旋即猛然收回，被天目蝶吞噬。

　下一刻，天目蝶的天目就像蒙上了一層灰氣，雙翅緊緊合攏起來，單薄的身軀也在顫抖著。

　見天目蝶並無異狀，秦桑不再管她，專心迎戰劫雷。

　面對天劫，躲避之類的戰術是無用的，是以秦桑幾乎沒用過蓮華印，摧魔印和轉壇印輪番施展。

　雷雲翻滾，劫雷仿佛無窮無盡。

　每一道劫雷的威力都比前一道更強，秦桑從容的表情也在逐漸消失。

　就在這時。

　渡劫之地外，具山治邊境，四道人影在山巒之間飛馳，三男一女，都穿著道袍。

　四人氣息有高有低，其中那名女子最強，大概有金丹後期的修為。

　他們不斷翻越一座座山峰，似乎在尋找什麽。

　搜尋多時，最後一名矮胖道士忍不住道:“師姐，咱們找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那株靈藥，估計消息有誤。繼續往前，可能會撞上鬼方國的妖兵，萬一……”

　女子沒有理會。

　矮胖道士前面的男子回頭道:“消息是從道庭得來的，應該沒錯。那株靈藥對師姐非常重要，一定要找到。師弟不用擔心，這裡到兩方勢力的分界還有段距離，又這麽偏遠，即使有妖魔，實力也不會太強。”

　矮胖男子點頭，他也是明事理的，只是找了許久毫無收獲，有些上火。

　就在這時，女子忽然停了下來。

　“師姐，怎麽了?”

　同伴不由一驚，警惕望向四周。

　矮胖道士忐忑，擔心師姐訓斥自己。

　不料，女子忽又駕起遁光，向遠處飛遁，眾人連忙跟上。

　飛馳一陣，四人在一處山頂停了下來，呆呆望著前方。

　“天劫！”

　女子沉聲道。

　此刻，他們離渡劫地點還有很遠距離，但是不敢繼續向前了。

　站在這裡，他們能夠看到天際一片漆黑，烏雲將那裡遮蔽了。

　雖然離劫雲很遠，他們也能夠感受到天劫的氣息，隻覺自己的魂魄在顫栗。

　“好像……比師父的天劫還強。”

　一名高冠道士顫聲道。

　女子一言不發，盯著劫雲，眼中浮現一絲疑惑，她曾觀摩門中師長渡劫，彼時雷光璀璨，照徹天極，天威煊赫。

　可這團劫雲太詭異了，只有烏雲湧動，看不到醒目的雷蛇電蟒，只有一種陰沉之感。

　“這……”

　女子迷惑，懷疑自己的靈覺出錯了，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天劫?

　得到女子提醒，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都非常疑惑。

　“師姐，要不要去前面仔細……”

　高冠道士還未說完，被女子斷然喝止。

　“不可！”

　幾人忙把嘴邊的話收了回去，都明白師姐是對的。

　不管是什麽劫雷，對方的境界肯定遠超他們，而且在野外渡劫，大概率有人護法。

　萬一被發現，都要死！

　只是，他們首次遇到這麽怪異的天劫，典籍裡也沒有記載，太好奇了，這麽離去總有些不甘。

　矮胖道士忽然眼神一亮，“師姐，你不是帶來一道浮光掠影符嗎?”

　眾人聞言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女子。

　女子有些遲疑，此符可以化為一面水鏡，無聲無息觀察遠處敵人的動向，是她向師長求來的，特意為此次尋藥準備的。

　猶豫了一下，女子還是決定動用此符。

　她皓腕一翻，掌心現出一張藍盈盈的靈符，旋即傳來氣泡破裂的聲音。

　一面巴掌大小的水鏡浮現在四人面前。

　水鏡映照出劫雲邊緣的虛空。

　若照向劫雲中心，或許能照出渡劫之人，但對方修為如此之高，靈覺肯定非常敏銳，萬一被對方察覺，引來追殺，就大事不妙了。

　恰好，劫雲醞釀出一波劫雷。

　灰色的劫雷在鏡面中閃現出來。

　幾人呆呆看著水鏡。

　鏡面映照的僅僅是虛影，他們卻感覺劫雷仿佛破鏡而出，向他們劈來，不由全身僵硬。

　‘哢！’

　水鏡竟似無法承受劫雷的氣息，出現了一道裂紋。

　女子神色陡變，大叫不好。

　“撤！”

　四人倉皇而逃。

　直至看不到劫雲，都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灰色的劫雷，世間竟然還有這種劫雷，可惜沒看到渡劫之人的模樣……”高冠道士喃喃自語。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女子很快恢復冷靜，“此地不宜久留，不能繼續在這裡尋藥了。”

　“對！對！”

　“快走！”

　……

　劫雲中心，秦桑又一次被劫雷劈落。

　即使那些人看到他，也看不出本來面目，因為秦桑此刻已經施展《後天木人碑》，變換靈木之軀。

　不知情的，看到此景，還以為是一株古樹成精遭到雷劈。

　這裡風景被破壞殆盡，大地到處都是深坑。

　灰色的閃電撕裂劫雲，劫雷的威力越強便越發灰暗，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將秦桑困鎖在這狹小的地域。

　‘轟隆隆……’

　‘哢嚓！’

　無數閃電羅織成網，電蛇如雨般垂落而下，盡皆指向同一個目標。

　樹人高大的身軀此刻卻有種渺小之感。

　粗糙的面部沒有太多表情，唯獨雙目神采奕奕，毫無畏懼之色。

　秦桑身上的傷口正在飛速複原，一是靈木之軀源源不斷吸收周圍的木靈氣息，一是軀體本身強大的恢復力，令他仿佛永遠不會陷入虛弱。

　又一次高高躍起。

　以靈木之軀施展《七師佛印》，威能更勝一籌。

　轉壇印遲滯劫雷，隨即摧魔印出，秦桑手掌如刀，竟一掌將劫雷劈開，部分劫雷當即被震飛，被等在那裡的天目蝶吞了下去。

　其余劫雷或泯滅，或重重轟擊在秦桑身上。

　大地又添了一個深坑，但秦桑很快又從裡面爬了起來。

　劫雲中，下一波劫雷正在醞釀。

　秦桑看起來生龍活虎，神情卻頗為凝重，命令天目蝶退避。

　接下來，他恐怕無法兼顧天目蝶，而天目蝶吞噬這許多劫雷，也快到極限了。

　‘轟！’

　‘轟！’

　‘轟！’

　……

　一次次被劈落，又一次次站起來。

　秦桑不知疲倦，和天劫搏鬥。

　周圍的山林開始大片大片枯萎，木靈之氣被秦桑吸走，這些草木也迎來了劫數。

　不知過去多久。

　終於，劫雲消散。

　大地深深凹陷，最後一道劫雷將地面劈得裂開，憑空造就一處峽谷。

　待劫雲散去，峽谷中忽然探出一個粗糙的手掌，按住邊緣，一躍而起。

　……

　某處庭院。

　院中並無奇花異草、假山荷塘，景色顯得有些單調。

　唯一的一座木樓裡，黑膚怪人正在盤坐靜修，四周一片靜謐。

　忽然，院外的禁製被觸動。

　黑膚怪人醒轉，聽到外面有人道:“啟稟莫真人，大人有請。”

　他起身走出庭院，見是天樞院一名仙官，微微點頭，跟在仙官身後，很快來到一座華貴大殿。

　殿門開著。

　仙官躬身退下，黑膚怪人步入殿中，見九天金闕禦史正出神盯著手中一物。

　“打擾莫道友靜修了?”

　九天金闕禦史微笑抬頭，“快來看看這個。”

　黑膚怪人上前一看，見他手中拿著一面巴掌大小的玉片。

　玉片裡此刻正不斷浮現一個極為短暫的畫面。

　“這是……”

　黑膚怪人目光一凝。

　“看到了，灰色劫雷！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

　九天金闕禦史將玉片交給黑膚怪人，“這段畫面是一個宗門的弟子在具山治發現並記錄下來的，可惜他們境界太低， 不敢窺探渡劫之人。不過，這段畫面足以佐證典籍的內容，這就是飛升修士會面臨的天劫！你那個同伴……”

　說著，九天金闕禦使負手看向殿外，“既然在具山治渡劫，且位置更靠近我們，應該還沒有加入鬼方國。不過，按照典籍的記載，灰色劫雷雖對小千世界來的修士有莫大好處，威力卻也遠超普通劫雷。她若能安然渡過此劫，又沒有加入鬼方國，許是已經被哪位道友收服了。”

　黑膚怪人凝視玉片良久，“倘若典籍記載為真，小千世界修士進入大千世界才會面臨這種天劫，說明這裡只能是大千世界！你……為何說未必?”

　九天金闕禦史凝望天宇，淡然道:“因為道庭並無定論！或許，有朝一日，你我有能力深入孽海、孽原，抵達彼岸，就能知曉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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