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燕赤霞，現在沒有必要的理由，和黑山老妖拚命。

　　這個世界燕赤霞的設定，就是心灰意冷，退隱蘭若的俠客。

　　在寧采臣之前，蘭若寺死過不少人，任務之中的乾屍，就是樹妖姥姥謀害的，可是燕赤霞並沒有生氣。

　　他和樹妖姥姥之間，的確是有著某種平衡和默契的。

　　在他的心中，鬼神反倒比人更親近。

　　只是有了純粹的好心之人寧采臣的出現，才點燃了燕赤霞心中的那團火，才有了燕赤霞主動封印樹妖姥姥，勇入地府大戰黑山。

　　可現在，寧采臣還沒有出現。

　　他不能等到半月之後，寧采臣來了再去勸說燕赤霞。

　　單就明面上正反兩方的對比，依舊懸殊，他不能再去打沒有準備的仗。

　　半個月的時間，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江離有些頭痛，魯智深卻一把攬著他的肩膀，大笑道:“想那些做甚。

　　那大胡子灑家看的出來，是一個股道熱腸之人。

　　方才也算是並肩作戰過一次，只要刺激一下他，他一定會出手的。”

　　但願如此吧。

　　江離點了點頭，忽的問道:“魯大哥，你想學拳嗎?”

　　魯智深愣了愣神，瞪大眼睛道:“灑家的功夫已經練到進無可進了，若是有別的高屋建瓴之拳，灑家自然欣然接受。

　　可能教導灑家拳術的人，在灑家那方世界也沒有幾個。

　　你的意思是?”

　　江離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想學拳啊，我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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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江離兩人再度回返之時，燕赤霞三人都明顯覺察到，江離的身形有些別扭，仔細一看，肩膀之處似乎有些扭曲。

　　寧采臣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麽，江離只是擺了擺手，認真說道:“我和魯大哥認真的討論了一下。

　　我可以擔保，魯大哥的話並無虛言。

　　只要他能走到那樹妖身前，他就一定能夠拔起那垂楊柳樹。

　　如此，那冥府魔道吉日，我等聯手，是否有一戰之力?”

　　對於江離的擔保，寧采臣自然是相信的。

　　就連有些不屑純粹莽力的書生燕赤霞也是抱劍囊沉吟之後淡聲道:“我信你。”

　　這是對江離在倩女幽魂(易)中運籌帷幄的肯定。

　　出乎意料的是，大胡子燕赤霞居然也沒有質疑這一點，只是沉聲道:“冥土魔道吉日，只有一日。

　　只要我們暫且躲過這一日，那黑山老妖就不可能從陽世將我們攝入地府之中。

　　人有人世，鬼有鬼界，就算是黑山老妖，也不可在特殊日子之外逾越。

　　到時候，我可以擔保，就算樹妖再度回返，我也一定會阻止他謀害好人。

　　又何必一定要入地府呢。”

　　果然啊。

　　江離心頭一沉。

　　其實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為什麽非要在冥府魔道吉日，與那位黑山老妖大戰呢。

　　反正過了那一天，他也出不來。

　　就在江離準備和魯智深聯手激燕赤霞之時，出乎意料的是，書生燕赤霞居然開口了。

　　“貪生怕死之輩。”

　　書生燕赤霞眉頭一挑，冷笑道:“我那方世界之中，妖魔大勢，不可輕易出手也就罷了。

　　這方世界之內，分明沒有那妖魔大勢束縛，只要你能斬一妖，就能使一方之內陰霾永散。

　　可行而不行之，我簡直羞於與你同名。

　　果然，你才是我的二心。”

　　二心?

　　江離微微一愣，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詞語。

　　寧采臣拉住江離，低聲解釋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開始對兩位燕兄同名，我們隻以為是巧合。

　　但是蘭若寺，另一個姥姥，還有這位燕兄所說，他曾見過一隻名為小倩的女鬼。

　　這都讓我們覺察出了不對。

　　後來，這位大胡子燕兄提出了一個理論。

　　那就是二心之說。”

　　“二心之說，不該是我佛門之說嗎?”

　　魯智深也來湊熱鬧，他嘀咕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這是灑家師傅交代灑家的，他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本來無一物的境界。

　　唯有時時勤擦拭，才能不染塵埃。

　　若塵埃過多，那就會結出二心來。

　　一般人的二心也就罷了，只是會如同入魔一般，讓其難以捉摸，時而正常，時而瘋狂，仿佛兩個人一樣。

　　可有些人的二心，卻能夠誕生出另一個自我，與己身為敵。”

　　這兩個佛偈，是南北朝時候禪宗六祖慧能與其師兄之辯。

　　魯智深身在大宋，知道這佛偈不足為奇。

　　至於之後的結出二心。

　　江離第一個念頭，就是真假美猴王！

　　若是按照神話世界觀，大宋之時齊天應該已經坐上佛位了，身為燃燈化身的智真長老，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佛道本就無分。”

　　大胡子燕赤霞瞥了一眼魯智深，這大和尚嗓門這麽大，就算是嘀咕，他也聽得到:“道家也有蝶夢莊周之說。

　　到底是我夢到了蝶，還是蝶夢到了我?

　　我是蝶，還是我?

　　二心之說，不分佛道，皆是己心之二念。

　　我在官場之時，也曾想過做逍遙的方外之人，不理世俗。

　　而他身為方外之人，卻又想要逆轉這人世崩殂之規矩道理。

　　到了現在，他入世，我卻又想要隱世。

　　我們之間，皆曾有過對方的影子。

　　所以， 才有了相同的經歷，卻又不同的自己。

　　誰若是能夠斬卻自己的心魔，誰就是唯一的燕赤霞。”

　　江離有些發愣，他們分明是兩個世界下不同的燕赤霞，何來二心之說?

　　可是仔細想想，卻又不是沒有道理。

　　最簡單的一個問題。

　　通關倩女幽魂(終)之後，到底會留下幾個燕赤霞?

　　若是隻留下一個，那剩下的那個，不就是斬卻二心的自己嗎?

　　“現在看來，是我贏了。”

　　書生燕赤霞冷笑道:“至少我敢直面自己心中縱劍的快意，可你連自己當初入世的本心都忘了，你憑什麽和我比?

　　對啊，反正過了這一天，就算那在你口中以冤魂纏身的黑山老妖繼續獵殺魂魄，也與你無關。

　　因為你看不見，看不見，所以可以問心無愧。”

　　大胡子燕赤霞默然無語，忽的一笑:“是啊，我怎的才避世了三兩天，就連直面一個妖怪的勇氣都沒有了。”

　　言罷，大胡子燕赤霞直接轉身。

　　江離大喊道:“大胡子，你去哪?”

　　大胡子燕赤霞擺了擺手:“放心，半月後的大戰，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得去山下郭北縣采購些箭枝了，若不然，到時再出現箭枝不夠，可就要了命了。”

　　江離這才呼了一口氣。

　　旋即，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郭北縣。

　　他終於知道，樹精為什麽能夠和樹妖姥姥完美相容了。

　　郭北縣，郭北縣！

　　他怎麽忘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