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色的兜率紫火,聚散成型,散落的外焰,凝聚而成一套神光燁燁的鳳翅紫金冠,藕絲步雲履,鎖子黃金甲。
這套行頭,華麗的很。
可再華麗的行頭,也不至於讓自上古之時就登臨神位的神荼鬱壘震驚。
行頭也好,神兵也罷。
真重要的,從來都是穿戴他們的人。
兜率紫火的心焰,凝聚的卻是一隻猴子。
一隻平平無奇的猴子。
直立而起,披鎖子黃金甲,戴鳳翅紫金冠,踩藕絲步雲履,都一樣顯得平平無奇。
甚至連方才對江流的笑容,都顯得平靜。
可這隻猴子,卻有一個很不平凡,乃至於囂張至極的名字。
“齊天?”
江流饒有興趣的盯著這隻兜率紫火成型的猴子,嘖嘖道:“這名頭可大得不得了了。
你們兩個可是堂堂正神,得道於天,不應該譴責一下嗎?
怎麽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呢。”
猴子沒有說話。
神荼鬱壘也置若罔聞,只是死死地盯著猴子。
反倒是頭頂近乎乾涸破敗青蓮的江離緩聲開口道:“這個名頭,是他自己打出來的,諸天真神,無有不服。”
諸天真神服不服,江流不知道。
但神荼鬱壘兩位尊神,默認了江離的說法。
於是江流就悟了。
“原來這才是大腿。”
江流笑嘻嘻的從上前去,笑道:“猴哥,你幫幫忙,把這倆看門的打到煙消雲散。
這樣,我執掌肉身之後,給你尋最好的猿猴肉身,如何?”
神荼鬱壘兩位尊神屏息以待,可直到江流都快貼到這猴子身上,他都沒有任何異動。
只是聽到那聲猴哥之時,眼神微動。
神荼鬱壘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松了一口氣。
“他不是齊天,若是齊天,聽到要尋猿猴肉身,必然暴怒,一棒將這人魔打至魂飛魄散了。”
畫像之上,手扶金眼白虎的鬱壘望向癱倒在地上的江離,輕聲道:“小天..小兄弟,讓你受驚了。
只是我等身負重擔,若是輕離此處,這人魔必然會趁機興風作浪。
唯有你自己想到驅神之法,吾才能瞬息而至。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在如意金箍棒之下,你得以整合神意,對日後的修行,卻是有大好處的。”
江離點了點頭,鬱壘手扶金眼白虎,而自己的火鴉劍上,金眼白虎虎口吞天,論善緣,這位鬱壘可能更深一些。
故而,才由他解釋。
倒是一旁的江流不樂意了:“嘿,說啥呢。
不是小爺我提醒他,他能明白過來?”
身著斑斕戰甲,手持金色戰戟,面色威嚴的神荼寒聲道:“你不過是怕天柱倒傾,這假借齊天之形的一念碾碎真靈,徹底佔據肉身罷了。
狡詐人魔,豈會因他人之安危而動善念?”
江流面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江離也愣愣地望著江流。
現在這個一臉懶散的江流,和他記憶之中,在倩女幽魂枉死城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魔實在有太大的差別了。
而且,即便到了現在,江離也沒有想好怎麽面對這位他我。
他不想在此處再引發衝突,於是問道:“兩位尊神,假借齊天之形的一念是什麽意思?
這猴子,與那位齊天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
鬱壘沉吟了半響,轉頭望向一言不發的神荼,見祂微微頷首,這才解釋道:“你應該知道,齊天當初,曾鬧出真假美猴王之事。”
江離自然知道。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那隻大名鼎鼎的猴子的故事,
可是他的前身所在世界,關於他的故事,卻是家喻戶曉,耳熟能詳。見他點頭,鬱壘這才繼續說道:“齊天之根底,乃是心猿。
所謂心猿,因心而生,隨心而動。
所謂真假美猴王,便是二心之變。
其心若為二,則身便為二,皆是真實不虛。
心猿之力,除了齊天自己,誰也無法掌控,甚至就連他自己,都難以完全控制這股力量。
而如意金箍棒之所以能夠成為齊天的兵器,就是因為其也是一柄隨心之兵。
何物能如意,唯心而已。
當初另一位齊天,手中兵器,就是隨心鐵杆兵。
如意金箍棒出自老君神爐,與齊天同為兜率紫火而煉,又兼之能夠如意隨心,已然與齊天不分彼此。
於是其中留下了了齊天一念,卻是再正常不過。
他的存在,與當初的真假齊天本質一樣。
只不過,他只是齊天一念,而不是齊天二心,心可生千百萬念,念念皆真,與齊天一般無二。
一念過於少,最多,只能承載齊天的一面罷了。”
“所以,青丘的天柱,的確是如意金箍棒,那那位禹帝,也是煉製如意金箍棒的禹帝?”
江離皺眉道:“還有,這齊天一念,為什麽要奪舍我的肉身。
我身上,有什麽值得這如意金箍棒所圖的嗎?”
“不,如果你沒有來到這裡,那它的確是鎮壓天江的天柱。
是因為你來到了這裡,所以提前為還是定海神針的它帶來了兜率紫火和如意金箍棒五個字。”
鬱壘搖了搖頭,輕聲道:“它是因為你,從定海神針,變成了如意金箍棒。
而定海神針變做如意金箍棒,便是由器而化兵,既然是兵,就需要有主。
它需要你的肉身,因為你的肉身,能帶它找到它的主人,到時候,一念複歸一心,便是心猿再掌金箍棒,如意隨心,無所不能的齊天再臨。”
江離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聽懂了鬱壘所說的後半段,古書世界之中,收攏神魔傳說。
而那位齊天所在的世界,自然繞不過去。
借他的肉身,不如說是借古書,尋找那位。
可因為他,定海神針才變成如意金箍棒,又是什麽意思。
還有,兜率紫火怎麽是他帶來的呢?如意金箍棒,不本就應該刻在定海神針之上嗎?
這根本不符合邏輯啊。
江離還欲再問。
可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神荼卻是擺了擺手,肅聲道:“有些事,你現在還不夠格知道。
你若想知曉,就努力修行,待你能夠登神,或者能像那位莊先生一般於神下明悟神境都不可至之境,自然就能理解。”
鬱壘拍了拍神荼的肩膀,歉意道:“小兄弟,茲事體大,我想你能體諒。
但像齊天,如意金箍棒這種能夠在你所處世界內顯現神異的,絕對是極為罕見之物。
至於這尊假齊天....就暫由我兄弟二人為你看守,你大可放心。”
“看守?你拿什麽看守。”
一直蹲在猴子身旁的江流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冷聲道:“你以為,他和我一樣,會被你們兩道分身束縛?”
“嗯?”
鬱壘微微皺眉,祂不像神荼那般,專職鬥戰,對這位人魔並沒有那麽反感。
江流如此說話,並沒有讓祂感覺尊嚴被冒犯,反倒讓這位冥神心中有些好奇:“這人魔因七情六欲而生,最是善於玩弄人心。
齊天未至之前,他一向安分,怎麽突的這麽硬氣。
是什麽給他的底氣?
齊天一念?
且不說齊天會不會為他出手,就算會,能以一念抗擊吾與神荼聯手,那也不該是尋常一念。
可這齊天一念癡癡呆呆的,應當不該是那些強橫念頭才對。”
如果說鬱壘還會想一想,那神荼便是行動派,他一言不發,手中金色戰戟橫空,直接橫擊江流。
江流冷笑一聲,徑直躲在了那一言不發的猴子身後。
金色戰戟橫空斬之,神荼手腕輕轉。
祂不欲試探齊天,卻是想要繞過這一念,橫擊人魔。
可那一直立在原地的猴子,卻忽的抬起了手腕。
紫金色的火焰, 凝聚成一根兩頭金箍的棍子。
那猴子抬起頭來,再度咧嘴一笑。
這次的笑容,卻不是對江流的嘿然一笑,而是直接咧到了嘴邊。
平平無奇的猴子眼中,綻放出一抹桀驁。
束手一旁的鬱壘看到猴子眼中的光華,心頭大動:“不好!”
來不及阻止神荼,鬱壘徑直上前,右手一撈,卻撈了個空。
祂這才反應過來,金眼白虎已然變成別人的劍靈了。
鬱壘無奈,赤手空拳,與神荼並肩而立。
卻見那手持棍棒的猴子翻轉手中兵器,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一句話。
“從今往後一萬年,你們都會記住我的名字。
孫!
悟!
空!”
“怎麽是這一念!”
鬱壘滿嘴苦澀。
如意金箍棒中,不管是哪一念,都比這一念更好對付。
這一念,是那隻猴子,獨戰凌霄諸神之時放下的豪言。
這一念,天不可拘,地不可束,是心猿桀驁,亦是諸神夢魘。
手持金箍棒的猴子直至兩位尊神,一棒揮動!
當猴子揮動手中的棍棒,這棍子是不是如意金箍棒,他是一念還是一心,都已然不重要了。
因為此刻綻放的意志,就是齊天再臨,悟空再現!
一念便是一面,而這一念,就足以齊天!
一棒既出,金色鎖子甲失去了光輝,鳳翅紫金冠為之搖曳,藕絲步雲履踏下整個天穹。
那平平無奇的身影,這一刻,遮天蔽日。
癱倒在地上的江離愣愣地望著這一幕,腦海之中卻浮現出一句話。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裡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