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王巡捕去了衛生間,徐思齊伸手拿過藍皮冊子,他想最後確認一下,周煒龍當天是不是來過巡捕房。
翻到2月17日的出獄記錄,只有兩個記錄,一個是徐思齊的釋放記錄,另一個是喬振東他們的釋放記錄。
徐思齊的保人一欄,雖然沒有保人的名字,但是用紅筆做了標注:總華探長特批。
喬振東他們的保人一欄,龍飛鳳舞寫著一個名字:鄒元成。
徐思齊知道,特工人員都有化名,只要找機會看到周煒龍的筆跡,就能判斷出兩者是不是同一個人。
過了一會,王巡捕邁步走了進來,站在徐思齊身後看了一會,嘖嘖說道:“洋文寫的這麽好,幹嘛要來巡捕房呢,我跟你講,文書的薪水可不高……”
他話音未落,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不好了,犯人逃跑了!”
“攔住他!”
“站住!”
“站住!”
王巡捕猶豫了一下,悄悄打開房門探頭向外張望,還沒等看清楚是怎麽回事,被迎面一記重拳打中鼻梁。
王巡捕大叫了一聲,捂著鼻子連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鮮血順著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淌。
與此同時,阿毛從門口飛跑了過去。
李巡長帶著幾名巡捕緊隨其後,百忙中還沒忘了貶損一下王巡捕:“老王,你真是個笨蛋,伸腿絆他啊!”
王巡捕捂著鼻子,哎呦哎呦的直哼哼,估計是鼻梁骨斷了。
巡捕房門前一片開闊地,阿毛根本無處藏身。
李巡長掏出手槍,哢噠一聲頂上子彈,舉著槍瞄了一會,對準阿毛扣動了扳機。
“砰!”
子彈呼嘯著從阿毛頭頂飛了過去。
阿毛嚇得一縮脖子,見路邊停著一輛拉著車窗簾的小轎車,他想都沒想,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裡傳來一聲女人驚叫聲:“你是誰?滾出去!”
阿毛也很意外,他本以為這是一輛空車,沒想到車裡竟然有人,而且還是一個“熟人”——他誤把顧傾城當成了顧玲瓏。
顧傾城正等著偷拍徐思齊,哪曾想等來了一個逃犯。
阿毛冷笑道:“小妞,我認得你,在戲院那天……”
司機抄起一個扳手,對著阿毛一通亂打,想要把他趕下去。
阿毛奪下了扳手,狠狠掄在司機的腦袋上,司機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晃了兩晃,撲倒在方向盤上。
“阿毛,你逃不掉了,立刻釋放人質!”李巡長舉著手槍,在車外怎怎呼呼的喊道。
阿毛也豁出去了,用扳手擊碎車窗玻璃,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玻璃,對著顧傾城的脖子,大聲說道:“姓李的,有種你就開槍,看看是她死,還是我死!”
李巡長喝道:“最後一次警告,立刻釋放人質!否則的話,我們就對你不客氣了!”
阿毛喊道:“少他嗎的廢話,你們要是敢亂來,我立刻殺了她!”
正在僵持之際,一名身穿製服的英國人走了出來,他是福煦路巡捕房最高長官,總探長簡森。
李巡長快步走過來,躬身說道:“報告總探長,逃犯阿毛挾持了兩名人質,其中一人生死不明,我建議,應該安排狙擊手將逃犯擊斃!”
聽過了翻譯,簡森抻著脖子看了一會,自言自語的說道:“那輛車看著有點眼熟……”
他身後有人用英語說道:“那是顧公館的車,車裡那位是顧公館的二小姐。
” 簡森回頭一看,身後站在一名身穿便裝的華人青年。
“你是誰?”
“我叫徐思齊,是前來應聘文書的。總探長,為了人質的安全,最好不要輕易使用狙擊手。”
“你是在懷疑狙擊手的槍法嗎?”
“逃犯躲在顧小姐身後,阻礙了狙擊手的射界,而另一側車窗拉著窗簾,狙擊手只能選擇在正面射擊,我擔心,這樣一來會刺激到逃犯,他很可能會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傷害到顧小姐。”
聽了徐思齊的一番分析,簡森不禁點了點頭,說道:“那、你認為,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
徐思齊說道:“逃犯無非是想活命,只要他答應釋放顧小姐,一個亡命之徒而已,放了他又能怎樣?我相信,總探長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李巡長聽不懂英語,乾著急插不上話,他早就認出了徐思齊,對徐思齊前來應聘文書倒也不奇怪。
過了一會,簡森對翻譯低聲說了幾句,翻譯轉臉對李巡長說道:“總探長有令,任何人不許開槍,派人去和逃犯談判,他只要答應不傷害人質,可以放他離開。”
官大一級壓死人, 何況總探長和巡長的級別,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談判的巡捕很快帶回了阿毛的要求:派人開車送他去閘北,只要確認了安全,他自然會釋放人質。
簡森當即表示同意,詢問誰願意去充當司機,一連問了三遍,現場無人應答。
這種差事沒人願意乾,閘北一帶是阿毛的老巢,萬一阿毛要是翻了臉,派去的巡捕弄不好都能把小命丟在那兒。
徐思齊略一思索,對簡森說道:“總探長,如果信得過我,我願意給他當這個司機。”
簡森看了看手下的巡捕,問道:“你們覺得呢?”
在場的巡捕紛紛點頭,沒有任何人開口反對。
簡森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會徐思齊,說道:“年輕人,我很欽佩你的勇敢和擔當,巡捕房需要勇敢的人,所以,我現在就可以通知你,你已經被正式錄用!”
“謝謝總探長!”
徐思齊壓低了禮帽,高舉著雙手來到轎車近前,對車裡的阿毛說道:“我是巡捕房的文職人員,我負責開車送你去閘北。”
阿毛處於高度緊張中,時刻防備巡捕衝上來,並沒有仔細去看徐思齊的長相,呵斥道:“別廢話了,快點!”
徐思齊打開駕駛室車門,先把滿臉是血的司機拖了出來。
顧傾城顫聲問道:“他死了嗎?”
徐思齊坐進車裡,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道:“放心,他只是暈過去了。”
在眾多巡捕注視中,徐思齊調轉車頭,盡量放緩車速,駛離了福煦路巡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