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這場雨,就到秋天了吧?”弗爾德村的瞭望塔上,一個穿著黑色塗油夾克的自由農揉了揉自己滿頭油膩,充斥著大量跳蚤和難聞的異味的頭髮。
這片大雨雲昨天中午便席卷了弗爾德村,一直下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要停的意思。唯一的區別是,從昨天的大雨到今天上午的中雨,再到現在的蒙蒙小雨。
“我感覺是的,”站崗的自由農旁邊,一個穿著破爛粗糙的絎縫背心,套著皮坎肩的民兵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維京人隨時可能會襲擊弗爾德村。為了防止單個瞭望員因為無聊睡著了而耽誤軍情,西蒙除了花了一筆小錢請空閑的自由農站崗之外,還安排了一個民兵隊的士兵與其作伴。
“好在大人前天就已經把所有的糧食收割完成,存到木堡的糧倉裡了。”自由農哧哧地笑著。他知道就算村莊遭到維京人圍攻,自己也可以躲進領主大人的木堡,吃上剛剛收上來的糧食。
“你可真別說,今年收獲的糧食簡直是多到我以為我的眼睛出現了幻覺,”本來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理著這個自由農話癆的民兵說到收獲的糧食,頓時眼前一亮,“我敢打賭,就算給我們全村人每個人都超額配給口糧,都還有很多富余的。”
“沒錯,我甚至都想跳一支歡慶豐收的舞蹈,感謝上帝賜予我們如此恩惠。”自由農穿著短獵靴的腳有些蠢蠢欲動。
“得了吧,別把這本就不怎麽牢固的箭塔給蹦塌了,”民兵連忙對著這個洋溢著燦爛笑容的家夥擺擺手,“上帝也不希望你因為讚頌他,卻以這種死法去到天堂。”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自由農毫不在意地笑著。
“等等,你聽。”忽然,敏銳的民兵好像聽到了些什麽,用髒兮兮長滿老繭的大手一把捂住了自由農的嘴巴。
“你幹什麽……”自由農剛想掙扎著把這惡心的手從自己嘴上拿開,但馬上如同冰雕一般被定住了。他聽見了萊茵河邊傳來了隱約的整齊劃一的劃水聲音,且越來越近。
“你看,那是什麽?”順著民兵的手指,自由農睜大了眼睛,透過朦朧的雨霧看見了不遠處的萊茵河畔隱約有三艘黑色的木船正在緩緩靠岸。
“他們,來,來了!”自由農頓時腦袋空白,身子麻軟,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去拉警鈴。
“傻愣著幹嘛,想要害死大家麽!?”民兵最先反應過來,狠狠地拍了一下自由農的後腦杓,接著拽著粗鈴鐺繩拚了命地搖晃。
一時間,籠罩在細雨中的弗爾德村的寧靜和祥和被一陣急促的警鈴聲打破。原本井然有序乾著自己活計的村民們亂成了一團。
“所有人,立刻進入木堡!”一個滿臉焦急的亞麻色長發婦女剛剛放下手中的紗線走出紡織作坊,便聽見了村長和巡邏民兵們的大聲呼喊。
“安格麗卡,快進木堡!”還沒等這個亞麻色長發婦女反應過來,一道黑影從自己眼前掠過,向村內民居的方向飛快跑去。定睛一看,那是在她在田間工作的丈夫。
“那你呢?”安格麗卡十分擔憂地向著丈夫遠去的背影。
“我去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帶上!”遠處傳回了隱隱的回話。
而在這時,木堡旁邊的釀酒作坊裡,老釀酒人查德正吃力地將幾桶新釀的果酒和麥酒從作坊裡搬出來,對著剛剛回到作坊的愛麗絲招招手:“愛麗絲,找幾個人來,把這幾桶酒搬進木堡的倉庫裡去。
這麽好的酒,可不能讓那群野蠻人給糟蹋了!” 看著年邁的父親扶著老腰使出渾身解數搬著酒桶,愛麗絲頓時覺得眼睛發酸,點點頭,向木堡跑去求援。
村民們如密密麻麻的螞蟻,背著自己從家中帶來的食物和錢財,匯聚在木堡的丘下,陸續進入木堡。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整個弗爾德村籠罩在恐懼和惶恐之中。
“嘿,你,沒錯就是你,趕快滾回正路!”一個在上丘泥路中段維持秩序的民兵看到丘下有個狡猾的小個子家夥不守規矩,想要從上丘路邊上的草地穿插上來,大為失色地破聲大喊,“你他媽在找死?”
“快回來!”一個背著行李的老瘦農奴一把拽住矮子科勒的衣領將它拉回上丘的泥路,“你沒看到前段時間主路旁的草地上在鋪設陷阱?不要因為狡詐讓自己把命丟得不明不白,如此冤枉!”
“我的主啊!”矮子科勒一陣後怕,身子都在打顫發軟。
“所有人不要慌張,保持秩序,進入木堡!”西蒙站在木堡正門的城樓上,對著下面亂哄哄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村民們,大聲喊道。
“小克萊因,去馬廄,騎上我的栗色戰馬,去多爾斯滕堡求援!”西蒙轉過身,催促著小克萊因快些動身。
“不,大人,”小克萊因搖搖頭,“我哪裡也不去,我要給我的父親報仇!”
“你,”西蒙頓了頓,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好吧,讓胖子去吧。”
…….
“把船槳降低!”一聲洪亮的指令從龍首船的艦首傳來。
“啊哈,闊別一年,我們又回到了這裡。”一個將長長的胡須編織成辮狀的壯漢踩著船桅杆,看著雨霧中的村落。不過與去年不同的是,村落後面的山丘上新建起來了一座木堡。
“少廢話了。”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短鎖子甲,套著鑲了熊皮的鎖甲肩套,戴著皮革護臂,提著稍微有些生鏽的短斧的粗壯男人率先跳下了船,同時從一個同伴手裡接過一桶顏料,放在了河畔邊的草地上。
“他們就和一群受驚的羔羊似的。”聽著不遠處村裡傳來的陣陣警鈴,一個穿著臭烘烘的皮甲背心的維京戰士從船邊取下掛著的圓盾挎在背後,然後將手在顏料桶裡蘸了蘸,在自己的臉上塗抹著戰紋。
“把東西收拾好後以小隊的形式進村!”為首那個扎著馬尾辮套著熊皮鎖甲肩套的粗壯男人對著陸續跳下船的同伴們說道。
“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弗洛基?”一個披頭散發,面露凶戾,穿著維京帶鏈甲皮革戰袍的漢子戴上了他的皮飾護鼻盔,嗜血地舔舐著因為激動有些乾燥發裂的嘴唇。
“走吧,”這個叫弗洛基的小頭領見人差不多齊了,用手裡的戰斧敲打著結實的圓盾,大聲喊道,“記住,不要分散得太開了!”
“弗洛基,每次掠奪前你都說這麽同樣的一句話,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能不能換點新穎的說說?”一個看上去比較貧窮,隻戴著陳舊的獸皮帽,穿著粗糙皮毛縫製成的輕薄多層甲的大胡子老硬漢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好吧,”看著周圍戰士們的起哄,小頭領弗洛基無所謂地聳聳肩,“願你們今天晚上能坐在英靈殿裡和眾神把酒言歡!”
“這才像話嘛,我喜歡!”大胡子老硬漢開懷大笑,他周圍的維京武士們也興奮地用兵器敲打這自己的圓盾歡呼雀躍著。
………
“看上去很不好搞啊。“西蒙皺著眉頭看著下面已經進了村的維京人們。
“沒錯。大概七十多人,半數都有鎖子甲。”路德維希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樓上,默默地看這已經進村搜查的維京人極其堪憂地說道。
不像維京人初期掠奪英格蘭和法蘭克時那般貧窮,經過長時間的劫掠,許多維京人已經有了自己的鎖甲和鐵盔,配上那生來便魁梧高壯適合戰鬥的體型,簡直令人發自心底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