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馬兩騎士的速度越來越快。
戰馬那龐大的身軀和它身上披著沉重的馬甲以及騎士和他們身上盔甲構成的巨大重量使得競技場中央發出了隆隆的沉悶馬蹄響聲,許多觀眾感覺他們的心臟都在隨著那富有節奏韻律的馬蹄聲一起跳動。
“他們放平騎矛了!”
只見兩位比武的騎士不約而同地將手裡的騎矛放平,將矛柄的尾部夾在了腋下,操控著胯下自己親密的夥伴,微微調整著槍頭對著的方向,期望著自己能夠擊中對手後還能全身而退。
幾乎是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那兩道迅捷的身影,生怕錯過了最高潮最精彩的畫面。
“哢啪!”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騎矛折斷聲音,二人二馬交匯的地方綻放出了絢麗的,由木屑組成的煙花。
“不!”“噢!”一聲聲驚呼和興奮的呐喊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
那個腰間別著鮮豔玫瑰花紋手帕的身影仿佛受到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衝擊,整個身子無力地仰了過去。定眼看去,他的肩膀上正插著一截斷矛。
“上帝啊!”
現在的比武大會不像中世紀盛期和後期那樣更注重觀賞性和比賽選手的性命,這就是一場模擬戰爭,所用的武器都是平時戰場上所用的鋒利尖銳開刃武器,而不是後來專門為比武大準備的鈍頭武器。
另外,現在鍛造板甲的技術還沒出現,騎士們的鎖子甲防一防常規的刀劍劈砍攻擊和長矛的普通突刺攻擊是完全沒問題的,但是遇到如剛才一般如此高速狀態下的騎矛突刺基本上是很難抵擋住的。
“凱爾先生!”
貴族木頭觀眾席中,一個年輕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用另一塊和凱爾爵士腰間一模一樣的玫瑰花紋手帕擦著不斷從眼眶中湧出的鹹澀淚水。
而另一個作為勝利者的騎士,此時正享受著全場的歡呼,享受著獲得的榮譽,享受著仰慕他的年輕貴族小姐們拋來的媚眼。
“凱爾爵士的馬跑的並不是直線,有些偏離了對手騎來的方向。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和對手擦肩而過出醜,但又有些心急了,持盾的手露出了破綻,這才讓他的對手一矛插在了他的肩上而不是他的盾上。”雷傑爾托著下巴眯著眼看著場中央,自顧自地說著,想要從中吸取到一些經驗教訓。
凱爾爵士的騎矛還是完好如初,無力地掉落在了距交匯點不遠的草地上,這時正飽受著人們的譏笑和嘲弄。
“嘿,那個凱爾騎士在許多吟遊詩人的歌謠中是那麽的高大威猛,但今天看來不過如此嘛,他原來是一個連騎槍都擦不到對手衣角的廢物,”一個滿嘴爛牙的老叟捏著鼻子擤了擤,隨手將黃綠的鼻涕擦在了競技場邊的木頭柵欄上,“天知道人們傳誦他是個善良的保護弱小者這件事也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反正人都死了,”老叟旁邊一個穿著有濃重汗臭味亞麻布袍的八字胡商人滿臉不在乎地撓了撓頭,“艾布特爵士是最後的勝利者,至少他的故事毋庸置疑,都是真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中,人們崇尚強者,鄙視弱者。除了輸者的親朋好友,沒人關心失敗者的下場如何,也沒有人關心他們是生是死。西蒙不禁想到了老祖宗常說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可憐。”西蒙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看著一臉肅穆悲痛的凱爾爵士仆從們過來安撫著馬匹,將凱爾爵士溫熱的屍體搬走,
留了一地嚇人的新鮮血液。 “大家有目共睹,恭喜艾布特爵士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接下來參與騎士馬上一對一比武的是,來自士瓦本公國的格羅伯爵士和來自遙遠諾曼底公國的阿爾傑爵士!”胖乎乎的王室傳令官大聲地說著,他那滿是脂肪堆積的下巴也隨之顫動。
“什麽,格羅伯爵士!?”西蒙身邊的雷傑爾滿臉漲紅,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死死地盯著從競技場地右邊上場的那個熟悉身影。
“誰?那個在酒館裡和我們結了仇的士瓦本公爵的內府騎士?”西蒙倒是都快忘了這一檔子事了,不過看到了格羅伯爵士那精美的開面式覆面盔中那跋扈的面龐,瞬間又回想起了那天酒館木梯旁的場景。
“哼。”
原本滿臉笑容的格羅伯爵士在看到他的對手阿爾傑爵士後瞬間板起了臉,那臉色就如有人欠了他十萬枚德涅爾銀幣一般臭。
“看樣子他們兩個人有過節啊,有意思。”西蒙撫起了下巴,看著同樣變得一臉不快的阿爾傑爵士。
兩位騎士都還是有些名氣的,場邊的觀眾們為各自支持的騎士加油呐喊,而貴族看台前排的姑娘們則對著心儀的騎士瘋狂揮舞著手上的絲巾,想要引起注意。
按照以往的慣例,兩位騎士騎著馬慢行擦肩而過時,長相儒雅的阿爾傑爵士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伸出了手,不過滿臉嫌棄的格羅伯爵士依舊是緊握著韁繩,完全沒有要伸出手和阿爾傑爵士握手的意思。
“籲!”
嘈雜的觀眾席爆出了一陣噓聲,阿爾傑爵士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和格羅伯爵士的肩甲擦過,簡直是尷尬極了。阿爾傑爵士的眉目間不由帶上了幾分火氣。
“尊敬的格羅伯爵士,我們僅僅是有一段小小的令我們雙方都不愉快的經歷,但你也沒必要如此小題大做,甚至喪失最基本的禮節吧?”阿爾傑爵士回過頭,對著格羅伯爵士喊道。
“我沒別的說的,雜種,你不配和我握手,與其和你握手我還不如去找撒旦握手呢。”格羅伯爵士頭都沒回,傲慢的聲音淡淡地傳入了阿爾傑爵士的耳中。
“行,走著瞧,呸!”阿爾傑爵士徹底翻了臉,對著格羅伯爵士的背影吐了口濃痰表示不屑,隨即騎著愛馬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入場位子,從背上取下了印有他家族紋章的盾牌,在侍從的手中接過了一根嶄新的被塗成綠色的騎矛。
“開始了開始了!加油啊阿爾傑爵士,爭取一矛刺死格羅伯這個狗日的!”雷傑爾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站起了身和木頭看台下的平民觀眾一般大聲地喊著,可見他心中有多恨這個曾經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的傲慢騎士。
“咚隆咚隆……”
又是一陣熟悉的馬蹄響聲,兩位騎士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誰勝誰負,下一秒便能揭曉了。
“砰!”“哢啪!”
巨大的盾牌被擊打的聲音,騎槍的巨大折斷聲,四處飛濺的木屑,馬背上仰倒的騎士,無不強烈衝擊著每一個觀眾的視覺和聽覺。
依舊堅挺在馬上,手中抬起了一柄斷矛的騎士衝了出來,不過他盾牌上的那個紋章卻是雷傑爾最不想看到的。
“見鬼了!”雷傑爾扼腕歎息,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了下來。
“哇唔!”
場邊的觀眾席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許多手中拿著押格羅伯爵士勝利碎布證明的鎮民們甚至興奮地跳了起來。
但這還不算完,接下來的一幕簡直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只見格羅伯爵士丟掉了斷矛,用力夾了夾馬腹,向著躺在草地上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阿爾傑爵士全速衝刺了過去。
“上帝啊!”有些膽小的人不由遮住了眼睛, 不願去看這殘忍的一幕。
“噗!”
披著馬甲的戰馬的和它身上馱著的騎士一起加起來的重量是非常重的,只見那釘著馬蹄鐵的粗壯馬蹄狠狠地蹬在了阿爾傑爵士胸口的位置,那堅固卻柔軟的鎖子甲完全無法阻擋這沉重的一擊。
阿爾傑爵士原本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瞪得老大老大,裡面盡是難以言喻的驚訝和憤怒不甘。
“咳咳!”
遭到了如此踐踏一擊的阿爾傑爵士嘴角溢出了鮮血,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顫抖地指著一臉得意解氣的格羅伯爵士,卻是氣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一會兒,虛弱的阿爾傑爵士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和生命力一般,再也不動了。
“乾得漂亮,就應該這麽乾!踩死他,踩死他!”平時壓抑了許久的粗魯鎮民們享受著眼前他們眼中的暴力視覺盛宴,這平時無聊時日裡絕對看不到的精彩場景,撕心裂肺地呐喊著。
“我的天,太殘忍了,你明明已經贏得了比賽,為什麽還要這麽做?”許多立場中立的鎮民感到很不解,但阿爾傑爵士的失敗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和他們也沒多大的關系,所以只是麻木地看著這一切。
“你這個該死的嗜血惡魔,記仇的食屍鬼,就該下地獄!”一些感到強烈不適的鎮民則大聲謾罵了起來,對著這時在場中滿臉輕松地遊騎著的格羅伯爵士比著喝倒彩的手勢,吐著口水。
“人渣!”西蒙眉頭緊鎖,握緊了拳頭,為可憐的阿爾傑爵士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