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急促刺耳的刹車聲,王宇感覺身體一輕,仿佛來到了仙境,在夕陽的雲朵中像一片秋葉一般飛起飄落,落在一片碧綠柔軟的牧草上,享受著河畔上吹來的徐徐清風,聽著耳邊奶牛傳來的哞哞鳴叫,感覺一切都是這麽虛幻美好。
忽然,像是發生了大地震,整個世界都在劇烈搖晃,都在極速崩塌。
而此時的王宇感覺渾身酸麻腫脹,躺在這片草地上怎麽也起不了身,能做的只是無助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遠處的丘陵像是忽然消失,緊接著像多米諾骨牌一般擴展到不遠處的森林,河畔,再到眼前的草地。
“該死,是地陷!”王宇絕望地想往後挪爬。
很快,眼前一黑,伴隨著令人心悸的下墜感,他知道自己也陷入了這片由泥土構成的“尼亞加拉大瀑布”之中。
“完蛋了。”王宇仿佛陷入了無盡的虛空,不知過了多久,腦袋像是猛然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了一下,劇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意識,不一會兒,那種地震般的感覺又來了。
王宇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陽光如同見縫插針的長矛,刺痛了他的眼球。
“這人誰啊!”
王宇面前是一個金色短發的胖子,有著白裡透紅的皮膚,藍色的眼瞳,又紅又大的鼻子,臉頰上長著密密麻麻的雀斑,脖子上掛著一串木質小十字架,穿著一副髒兮兮的暗紅短袍和褐色系帶褲,小腿打著如同長征紅軍般的綁腿帶,腳上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尖頭皮革短靴。
“哪有什麽地震,原來都是這個家夥搖的!”此時,胖子正抓著王宇的肩膀不斷搖晃,臉上寫滿了焦急和不安。
看到王宇睜開了眼,胖子面露喜色,張口對王宇說了一大串既陌生又熟悉的外語。
這胖子不張嘴也罷了,僅僅是飄來一股淡淡的汗臭味。但他一張口說話,那迎面而來的口臭簡直要把王宇又給熏昏過去了。
他推開胖子,自己支撐著在泥地上坐了起來,額頭上的血珠也不斷順著眉毛往下滴。
這是一條森林中的泥巴路,並不寬。道路兩旁的樹木長得十分繁茂,使陽光透過樹葉稀疏斑駁地照射在不知名的絨絨細草和蕨類植物上。不遠處停著兩匹栗色的馬匹,和一輛裝滿雜物的木頭拖車。看樣子那是自己和胖子的坐騎和行李。
毋庸置疑,自己肯定是穿越了,而且還是古代的外國。看面前這人的服飾樣貌,很有可能是中世紀。王宇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聽著面前這個胖子口中如同連珠炮般快速的言語,王宇的大腦又傳來了陣陣刺痛。
一段陌生人的記憶,充斥著他的意識。
這是一個叫西蒙的男孩,是多爾斯滕男爵的小兒子。從西蒙出生洗禮到兒時遊戲,從青少訓練到成年受封,從家中啟程到剛剛落馬摔到腦袋……王宇像是快速體驗了一遍他的人生。最終,越發嚴重的頭疼將他拉回現實。
“少爺,少爺,您到底怎麽了?您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兒,不然老爺肯定會絞死我的!”胖子看著王宇那副丟了魂的樣子,害怕極了,眼淚如泉水般湧出眼眶。
不過對於王宇來說,胖子嘴裡剛剛還晦澀難懂的言語,現在倒是聽懂了不少。
“快,扶沃起來,找個有水滴地方。”王宇對於這門語言的運用還是顯得比較生澀。
胖子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將王宇一把攙扶了起來,架著一瘸一拐的王宇走向不遠處的小溪。
看著溪水倒影中那張完全陌生的面孔,王宇甚至忘記了擦洗額頭上的傷口和血。
一頭棕色的卷發,濃密的眉毛,湛藍如同寶石般的大眼,高挺的鼻子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頜,有著濃重的憂鬱氣質……
王宇苦笑,不禁想象,假如自己的原身體肉穿過來,黑發黑瞳扁平面黃皮膚,怕不是得分分鍾讓人給當成異端魔鬼抓起來了。
想著想著,他清洗完傷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上沉重的鎖子甲差點讓他一頭栽進小溪。他現在的身子太虛弱了。
“真是見鬼!”王宇要胖子幫自己脫下外層的鎖子甲和棉甲外套,吩咐胖子去搬石頭撿木柴做個小篝火,然後自己找了塊大石頭坐下,腦海中細細地回放著這具身體舊主人的記憶。
這裡是萊茵河邊的哈圖阿裡亞郡,自己的父親是這個郡南部森林裡的多爾斯滕男爵。而父親的頭上則是貝格伯爵,伯爵統領著整個哈圖阿裡亞郡和南邊相鄰的貝格郡。
西蒙作為多爾斯滕男爵的次子,多爾斯滕堡以及周邊幾個較為富裕的村莊和莊園自然是沒有西蒙的份了。
不過在前幾日西蒙簡陋的騎士冊封典禮上,多爾斯滕男爵除了授予了西蒙一匹栗色戰馬,一把長劍,一頂帶有裝飾的諾曼護鼻尖頂盔,和一件稍顯破舊的鎖子甲之外,還心情大好地將家族的一座貧瘠的村莊封給了西蒙。
這可令西蒙欣喜若狂。要知道自己並沒有經濟來源,甚至已經做好了出去當雇傭兵或者給貝格伯爵當私兵的打算。這時受封一座村莊,雖說這是個貧瘠且常遭劫掠的村子,旦好歹也是多了一個較為穩定的經濟來源,還可以體會一下當個小封建主的自由和快樂。
於是就在昨天,西蒙高高興興地請多爾斯滕堡的管家和侍女幫自己清好東西,帶著這個胖乎乎的叫霍夫曼的侍從踏上了前往封地弗爾德村的道路。
只不過在半路上卻發生了意外。西蒙本想在這裡狩獵打隻野兔,沒想到下馬時一下摔了下來,腦袋還磕到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接著就發生了王宇剛剛醒來時發生的那一幕。
這時,胖子已經將篝火點燃,並且將路邊的兩匹馬兒牽來,從拖車裡取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小鐵鍋,在溪中打了水,將鐵鍋放在了圍繞著篝火的石頭上。
“快,把,把那塊布拿來。”王宇,或者說西蒙,有點結結巴巴地道。
“好的,我的少爺。”胖子把一塊細麻布遞了過來。不過西蒙拿著布走到了溪邊,用水搓洗了幾下,很快,一股渾濁的水混入了清澈的溪流。
西蒙臉都黑了。要是拿這玩意直接拿來包扎傷口,不感染不發炎才叫怪事。中世紀的人真的是一點衛生意識都沒有。
搓洗了幾遍後,西蒙直接順手將這塊布扔進了沸騰的鍋裡。
“少爺,您為什麽要煮布吃?”胖子的心又懸了起來。少爺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大礙,但天知道是不是摔壞了腦子,精神出了問題。不然怎麽會乾出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上面有很多細菌,要消毒……哎,算了,說了泥也不懂,別再問了,就當少爺沃樂意。”西蒙整了整襯衣,坐在了一邊的大石頭上。胖子撓了撓後腦杓,欲言又止。
等西蒙包扎完畢後,肚子都開始打鳴了。
“胖子,把鍋裡的水倒了從新燒,再拿吃的過來吧。”
不一會兒,胖子換好了水,然後從木頭拖車裡拿出一團用布包著的東西。打開布,是三大塊黑黢黢的麵包,一小條熏肉,還有兩個洋蔥。
“真難掰,”西蒙拿起一塊麵包,廢了老大的力氣才掰開一截“這玩意兒怎麽和磚頭似的。”放入嘴中,又乾又硬又沒味道又難嚼,口感實在不敢恭維,就跟嚼一片陳年老樹皮似的。他開始想念以前隨隨便便就能在街上買到的松軟蛋糕了。
西蒙又來到溪邊把腰間別著的匕首和鐵鍋的鍋蓋洗了一下,以鍋蓋為砧板把洋蔥切碎,一股腦倒入了鍋裡的沸水中,再將熏肉切條,也放了進去。
不一會兒,鍋中傳來了一股濃濃肉香。
這時,胖子不知道從哪裡尋摸來了一個蘋果,掰成兩半,竟然也要往鍋裡放。
“慢著!泥在幹嘛!?”西蒙立刻抓住了胖子的手。
“少爺,您不是蠻喜歡吃肉湯煮蘋果嗎?”胖子有些委屈。
西蒙轉念一想,西歐中世紀好像確實有直接煮水果吃的習慣。但是自己這個靈魂來自東方飲食大國的家夥實在是接受不了啊。
“其實沃現在梗喜歡生吃蘋果。”西蒙勉強地笑著,無視胖子詫異的目光,拿起胖子手中的半截蘋果直接啃了起來。
“這什麽蘋果啊,這麽酸!”西蒙想著,咧著嘴,牙都快酸掉了。
胖子雖然很想提醒一下西蒙生吃水果是下等人的做法,但怕刺激到此時“精神狀態不正常的少爺”,便也沒說什麽。見鍋裡的洋蔥煮得差不多了,便從行李中取出兩隻油漬漬的木碗和木杓。
就這樣,西蒙和胖子用麵包蘸著這清淡的洋蔥肉湯簡單地吃了一餐。餐畢收拾好東西,繼續踏上了前往弗爾德村的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