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拖著疲憊的身軀和胖子一起騎著馬向著白天入住的酒館行去。
不得不說,今天西蒙的收獲異常豐富。
除了將大部分萊爾修道院的聖具歸還主教之外,西蒙還主動提出將會收納一批因為下洛林公國兩處伯爵領發生戰亂而流離失所暫居教堂旁邊接受教堂救助的難民。
這些難民每天在科隆城裡乞討,除了讓鎮民們頗有意見外,還消耗著大量教堂用以救濟用的口糧,令主教韋德弗雷德頭疼不已。主教除了偶爾埋怨咒罵那兩個因為無聊事端發起私戰的伯爵外,祈禱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希望這些難民的領主能早日收手結束戰爭,讓難民們回到各自的領地去。
不過這些令主教頭疼的難民正好成了西蒙眼中經過戰爭人口減員的弗爾徳村補充勞動力的最好來源。
西蒙的領地在晚夏收獲的大量糧食完全可以擔負起這一部分難民,而且正好可以趁機開辟出許多前兩年弗爾徳村因為維京海盜劫掠而荒廢的農田。
西蒙甚至可以預見,等這批難民作為自己的農奴在弗爾徳村安頓下來之後,明年自己領地的糧食收獲還得狠狠地再翻上一番。
主教韋德弗雷德對於西蒙幫自己解決了重建萊爾修道院和教堂外的難民這兩個大麻煩表示極為欣喜和讚賞,除了對西蒙承諾將在他遇到危難時提供庇佑之外,還決議籌集一批物資,和那八十多個難民一起送到弗爾徳村。
如此一來,西蒙還省了一大筆為難民們建造屋宅和修建教堂的錢財和材料。
“終於回來了。”西蒙和胖子將馬拴好,搓了搓手,走向酒館的大門。
打開了酒館那滿是汙穢和劃痕的木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撲面而來。無論是糞便,尿液,汗液,嘔吐物,或者是牆角已經發霉長毛的蘋果核,此時都令西蒙沒有任何在這個肮髒擁擠潮濕的破地方吃上一頓的食欲。
傍晚的酒館生意格外地好,裡面擠滿了白天辛勤勞作滿身是土和汗酸味的鎮民和看上去有些寒酸的手工店學徒,也有一些滿身塵土穿著寬大旅袍的異鄉人和強壯粗獷的雇傭兵。
一個穿著紅色短袍,披著灰色鬥篷的吟遊詩人正坐在酒館角落的小板凳上,撥弄著他手中陳舊的魯特琴,高聲吟唱著浪漫的歌謠,時不時激起其他正在喝酒交談的顧客拍手叫好。
現在是秋天,晚上的寒風讓人冷得瑟瑟發抖。許多有條件的顧客穿起了粗布外套,或者戴起了兜帽,披上了鬥篷。不過依舊有一些貧苦的人只是穿著單薄肮髒的亞麻布衣,點上一杯最為便宜的麥酒,企圖在這擁擠熱鬧的小酒館裡尋求些許溫暖。
西蒙費力地想要穿過酒館通向二樓樓梯的狹隘的過道,卻在和一個戴著填充頭巾的齙牙老農民擦身而過的時候差點被他身上濃鬱的狐臭和常年沒洗過澡的汗臭味給熏吐。
“好吧,我本來還想回到房間後吃點肉干的,現在就算把蜂蜜蛋糕湊到我嘴邊,我也不想動半口了。”西蒙屏住呼吸,盡量不讓自己吐出來。
“嘿,你這個婊子養的豬玀,想嘗嘗我的利劍嗎?”就在這時,樓梯旁邊那個斑駁木桌上,傳來了一聲洪亮憤怒的罵喊。
“不好意思先生,我說錯話了,是我的錯,請您不要激動,”一個穿著髒破褐色無袖短袍的鎮民滿臉賠笑,他道歉的聲音都因為恐懼而有些顫抖,“我這就滾,我這就滾!”
說著,那個怯懦的鎮民站起身,慌不擇路地向酒館的門跑去,
中間甚至還撞到了好幾個酒客,頓時讓酒館裡傳出了幾聲驚呼和怒罵。 “先生,我想我今天喝夠了……”桌上的其他幾個鎮民顯然不想惹麻煩,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一邊。
一時間,擁擠的酒館空出了一張只有一個人坐在那喝酒的桌位,卻沒有其他的人敢上前同桌上那個暴躁的男人一起喝酒。
“嗯?你這個下賤的東西在看什麽?”就在西蒙經過那張桌子看了一眼那個暴躁男人的同時,那個暴躁男人正好抬起了頭,霎時間二人四目相對,氣氛尷尬無比。
西蒙隻覺得異常疲憊,完全不想理會這個喝得滿面通紅的酒瘋子,只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便挪開視線準備抬腳上樓了。
“砰!”
“嘿,你這個該死的混蛋,我剛剛問你在看什麽!”這個喝得伶仃大醉的酒瘋子感覺到自己被西蒙無視,頓時急了眼,懷著滿腔怒火一下站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木桌。
醉酒的男人頓時把酒館裡所有人的人目光給吸引了過去,剛剛還在彈著的歡快琴聲也戛然而止。
“我不確定,也許是某種動物吧。”西蒙冷笑著對那個酒鬼說道。
被一個卑微低賤的酒鬼指著鼻子在全場顧客面前口氣極為不善地連續罵上兩次,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西蒙身後的胖子將手摸到了腰間的武裝斧上,不過西蒙對他稍稍擺手,示意自己一個人可以搞定。
“我會讓你的傻笑從你那愚蠢的臉龐上徹底消失。”這個瘋顛的酒鬼將手裡的木頭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接著抽出了腰間劍鞘裡的短劍,看向西蒙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個滿臉通紅的酒鬼戴著一頂滿是劃痕的帶頭巾的皮革鑲釘盔,穿著一席沾滿酒液和血漬的填充軟鎧甲,腳踩一雙布滿淤泥的破靴,用陳舊的纏臂帶纏繞著雙臂,看樣子是個用刀劍四處討生活的家夥。
只見酒鬼憤怒地大喝一聲,一腳踹翻了擺著酒杯和酒館侍女還沒來得及收拾走餐盤的木桌,揮舞著手裡散發著寒光的短劍向西蒙衝了上去。
“啊啊,快走!”旁邊一些膽小的鎮民和商人被嚇壞了,連忙驚叫著向後面退去,生怕無辜的自己被殃及到,被那個喝醉酒的瘋子一劍砍裂腦袋。
“鐺!”
西蒙一下來了精神,迅速地抽出了腰間的配劍擋下了砍向自己左肩的攻擊,隨後刺向了那個冒失的酒鬼的喉嚨。
酒鬼見一擊不成,踉踉蹌蹌地想要退一步閃避,不過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令他昏頭昏腦的,他居然踩到了剛剛翻在地上的餐碟撒出的湯汁上,一下摔了一跤。
當他再想要爬起來的時候,西蒙的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上了。
這個酒鬼感受到了脖子皮膚傳來的冰涼觸感,酒都被嚇醒了不少,嘴唇抽搐著,有些呆滯地看著那個皺著眉冷著臉,手裡拿著劍隨時可以決定是否要了結自己生命的年輕人。
“殺了他,殺了他!”一些鎮民好久沒有看到如此刺激的場面了。日複一日無聊的工作肯定不如親眼看到有人血濺三尺來得有趣。
“對,先生,一劍捅死這個狗娘養的吧,他就是個人渣,他不值得您憐憫饒恕!”那個剛剛被酒鬼嚇跑了的怯懦鎮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在旁邊圍觀起哄的人群中大聲喊著,全然沒有剛剛和酒鬼賠笑道歉的樣子。
“不,不,先生,求求您饒了我,都是那該死的酒精惹的禍”,這時酒鬼開始哭著鼻子哀求了起來,和剛剛那個酒桌前囂張暴躁的家夥形如兩人,“我還有兩個孩子等著我去養活,求求您了!”
“這位先生,”穿著皮革圍裙,挺著大肚子,胡子拉碴的酒館老板擠過人群,來到西蒙身邊,“我看到了,是這個該死的家夥先鬧事的,您當然有權決定他的生死。不過我還是誠摯地懇求您,放這個家夥一命,畢竟在我的酒館裡死了人傳出去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以這個家夥剛剛在你的酒館拔出他的劍想要取下我的腦袋就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了?”西蒙冷冷地反問道,一時間讓酒館老板有些語塞。
不過酒館老板迅速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如果今天這個酒鬼死在了這裡,之後一段時間裡強壯的傭兵們和不知情的行腳商人們依舊會來自己這消費,但是城裡那些膽小怕事的鎮民們和學徒們可能就會去離這裡不遠的“跛腳馬酒館”喝酒了。這可真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太見鬼了。
“這位先生,這樣吧,我替這個可憐蟲出一筆錢,買下他那低賤的性命,”酒館老板有些肉疼地咬咬牙,“我馬上會把這個該死的家夥送到治安官那領一頓鞭刑,等他享受完了,就得沒日沒夜地替我乾活贖身!”
“嗯,好吧。”西蒙捋了捋胡子,將劍尖緩緩地從緊張得大口粗喘,生怕自己下一秒便一命嗚呼的酒鬼脖子上移開。
既然酒館老板出錢贖買酒鬼的性命,自己也沒有殺了他的必要了。雖然現在一劍刺穿酒鬼的喉嚨會十分解氣,但除了會讓自己和這個酒館的老板結下仇恨之外,還會讓自己落下一個嗜殺者的惡名,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