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二訕笑道,“你知道臣弟的,向來囊中羞澀,如何能與六皇兄比。”
他本來得父皇寵愛,連封地都是永安!
他曾經的管家是個善經營的,在外面替他打點,只需要他偶爾露露臉,說上幾句話,就有成千上萬兩的銀子。
最輝煌的時候,掛在他名下的綢緞莊、青樓、賭場、酒樓就有二十幾家!
每年的分紅銀子十幾萬兩!
腦子從來就沒有過“錢”這個概念,缺錢了,找府裡管家要就是了。
可惜,太子政變,無奈跑出來了安康城,
登基就登基吧,收他的產業做什麽?
等他回來,和王爺把永安王府發還給了他。
原本豪華闊氣的永安王府,變得雜草叢生,管家和雜役也都跑的乾乾淨淨。
他很想複製曾經的成功,特別是成為宗人府宗正之後。
但是,好事一去不複還了。
眼前梁國嚴厲打擊匿稅,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一律要依法納稅。
再也沒有人肯把產業掛在他名下了。
不過,他畢竟是永安王,是宗正,送銀子的人還是有不少,只要不是太難辦的事情,來者不拒。
日子比之前好過許多了。
喝的酒只能說不差,符合他永安王的“氣質。
但是跟代王一比,就差的遠了。
代王的府庫充盈,而且還有不少產業在源源不斷的輸送銀子。
再加上其本身又好美酒,喝的說不定比和王爺還好!
“別他娘的沒事哭窮,”
林逸斜著眼睛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銀子都敢收了?”
老十二見他沒有動怒的樣子,長松一口氣,陪笑道,“皇兄英明,臣弟不善經營,這日子也是過得恓惶。”
林逸道,“做事情多動點腦子,亂收銀子,最後出了事情,別說做哥哥的不愛護你。”
“謝皇兄教誨,”
老十二信誓旦旦的道,“臣弟一定嚴格遵守梁律,絕對不會乾違法亂紀的事情!”
現在哪裡有詩會需要抬場面,他是一定到場的,畢竟去一趟有幾千兩銀子。
青樓、酒樓開業,也少不了他,這也是大幾千兩的進項。
宗室裡誰家孩子打架,需要調解的,他去調解矛盾,也是理所當然。
大部分宗室都會給他這個宗正一點面子,總比鬧到安康府尹強吧?
而且弄僵了,那是真的要去勞改的。
他最喜歡做這種事情了,利用宗正的身份,隨便說兩句閑話,收雙份錢!
美滋滋!
“哼,你這一天天的啥事也不乾,盡怨天尤人,還想跟你六皇兄比?
你六皇兄一下子就給軍中輸送了三萬名將士,給國庫捐了五十萬兩銀子,你怎麽不比?”
林逸漫不經心的道,“哥哥我今天就教給你一個道理,這人啊,比待遇越比心胸越窄,只有講奉獻境界才會越講越高,你這還得努力啊。”
老十二的腦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陪笑道,“臣弟以後多向六皇兄學習,努力為我大梁國多做貢獻。”
“十二弟言重了,都是為大梁國做貢獻,盡力就好,”
代王站起身,舉著杯子對林逸道,“攝政王今日能來寒舍,實在令寒舍蓬蓽生輝,臣倍感榮幸,先飲此杯。”
說完就仰著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逸壓壓手道,“坐下說話,咱們哥幾個好不容易坐在一起,不用說什麽臣啊,攝政王啊,你搞的這麽客氣,我下次都不敢來了。”
代王拱手道,“臣知罪。”
“”
林逸擺手道,“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
“臣慚愧。”
“老十二,”
林逸再次把目光轉向了永安王,“哥哥問你一件事。”
老十二忙不迭的道,“皇兄有話盡管問,弟弟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對不敢有絲毫隱瞞。”
林逸好奇的道,“剛剛在你府裡的時候,我忘記問了,那個歌姬我很眼熟啊,哪裡的?”
老十二笑著道,“王爺,那是逆賊薛同吉之女薛銀兒。”
“原來是她啊,”
林逸恍然大悟後,恨聲道,“娘的,那你居然敢讓她坐我旁邊?”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居然讓兩人坐一起?
但凡這薛銀兒有一點歹意,他還能活?
老十二愕然
良久之後,才緩緩地道,“我忘了”
要不然能怎麽說?
難道直接說教司坊的客人,有幾個跟伶人沒仇的?
哪個伶人看了那些當官的不想殺之而後快?
這不是挺正常的嘛!
有什麽好介意的?
林逸歪著腦袋道,“你這是想我死?”
“啊”
老十二被這話嚇得噗通跪下,咧著嘴道,“皇兄,我不知道你突然會過來啊,剛好薛銀兒也在,臣弟想著讓她為皇兄助興。
再說,剛好洪總管也在皇兄左右,臣弟不免大意了一些。”
洪應那狗東西,跟影子一樣,貼著和王爺,有他在,誰敢作亂?
完全就是杞人憂天!
“真的?”
林逸猶自不信。
老十二哭喪著臉看向了站在林逸身後閉目養神的洪應。
洪應似乎感應到了,睜開眼睛,笑著道,“王爺,十二王爺也是一番好意,小的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就點了這薛銀兒的穴道,她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敢再王爺面前造次。”
“行,那就原諒你了,”
林逸眼珠子一轉,又好奇的道,“薛銀兒早就是自由身了,她為何還要留在教司坊,有何目的?
還是就是這薛大午,天天唱大戲,又圖個什麽?”
老十二訕笑道,“臣弟委實不知。”
“行了,我也知道伱不知道,”
林逸又喝完一壺酒,打著哈欠道,“跟你們說話真沒意思。”
再次頭也不回的出了代王府。
老十二和老六面面相覷。
“六皇兄,這”
“你多慮了,他啊,大概就是真的無聊了”
代王慢慢悠悠的道,“從他站在金鑾殿那一刻起,他就沒有了親情,沒有了朋友。”
老十二嘟嘟噥噥的道,“我要是我也可以不要朋友。”
有朝一日刀在手,殺盡天下負心狗。
剩下的不就是都是朋友了嗎?
林逸再次回府。
隔著老遠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他忍不住推門進去,陳喜蓮和閆紅都在,嬰兒痙攣太常見了,不管她們怎麽與明月說,明月都不信,一個勁的讓她們想辦法,她們能有什麽辦法呢?
只能一個勁的給孩子肚皮做撫觸。
“腸絞痛,”
林逸進來一看,就明白是什麽事了,“飛機抱吧。”
飛機抱?
眾人都不解其意,包括陳喜蓮和閆紅。
只見和王爺讓孩子臉朝外趴在他的手臂上,左右晃動。
神奇的是,孩子居然不哭了。
“而且還可以做蘿卜蹲,”
林逸蹲下來又站起來,然後蹲下去,弄了沒幾下,便滿頭大汗,看著明月道,“你還在孤兒院混過呢,怎麽連這種常識都忘了?”
明月抹著眼淚道,“奴婢聽見她哭,這心就跟著慌了。”
和王爺很看喜歡這個孩子,朝中大臣也很看重這個孩子。
越是這樣,她的心越晃。
那些醃臢事,她聽得多了,見得多了。
她不敢讓她的兒子離開她的視線,甚至睡到半夜,她還會經常用手探孩子的鼻息。
今日第一次,孩子哭的這麽慘烈,哭的如此聲嘶力竭,著實把她嚇著了。
“哎,腸絞痛還只是開始,後面還有出牙發熱呢,說不定還有肺炎”
林逸說著說著就沒有勇氣繼續把那麽多恐怖的疾病說下去了,這個世界沒有疫苗,沒有抗生素,不敢說所有的疾病,起碼大部分對本就脆弱的嬰幼兒來說,都是要命的!
不會因為是帝王家,疾病就會繞過他們。
“王爺,你不要這麽嚇奴婢”
明月的眼淚水嘩啦啦的下來了。
“不要哭,學著我這樣子,抱著孩子,就可以了,你們輪流著抱,一個人太累了。”
林逸把孩子交到明月的手上,並且教她如何正確的飛機抱。
孩子一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沉沉睡去。
林逸見這裡無事了,才回到自己廂房。
早上一日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此刻滿身大汗,直接在山上的水潭邊躺了下來。
何吉祥匆匆過來,“王爺,湟水決堤!”
林逸歎氣道,“飛鴿傳書,令楚州、南陵大軍就近去救援,甘茂居中協調,派陳嚴、韓進、卞京、陳敬之組成巡查組即刻趕赴豫州督戰,是天災全力以赴,是人禍,就趕盡殺絕,不留一個禍害!”
在這個通訊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所有的救援措施,幾乎都是善後。
現在派人過去,主要還是為了防止災情蔓延。
比如流民,沒有吃的,他們會不會演變成土匪,甚至是叛亂!
人和動物的屍體沒有及時處理,會不會形成瘟疫?
“是!”
何吉祥沒有一絲猶豫,匆忙間就下去了。
“頭疼,”
林逸以手扶額,自從他執掌朝綱以來,就沒有一天不發愁的,“怎麽就那麽難呢。”
“王爺,”
洪應把一塊熱毛巾貼在了他的頭上,陪笑道,“何大人老持沉重,必定能辦妥善辦理。”
“希望如此吧,”
林逸感慨道,“老天爺不賞飯吃,也沒招。”
哪怕是放到現代社會,依靠現代水利科技,洪水乾旱都是常見事。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是何等的渺小!
洪應道,“王爺安心就是了。”
林逸想了想道,“梁遠之呢,讓他按照既往的慣例,擬一份捐贈倡議,這大梁國的富戶,有錢的自然要出錢,有力的自然要出力,不要搞的跟他們好像無關似得。”
“是。”
洪應說完就退下了。
林逸掃了一眼旁邊的韓德慶,“關小七呢?”
韓德慶趕忙道,“羊圈蓋好了,關姑娘今日去何家灣的集鎮買羊崽了。”
林逸道,“這附近哪裡沒有賣的,跑那麽遠幹嘛?”
韓德慶道,“屬下也是這麽說的,可關姑娘說鄉下的羊崽子便宜,屬下便讓譚飛帶著兩個仆役陪同關姑娘去了。”
“那就隨便她折騰吧。”
林逸眼睛微閉,不再言語了。
入伏天。
正是安康城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出門。
空蕩蕩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了長長的車隊。
茶館裡,將屠戶晃了晃趴在那睡覺的豬肉榮,豬肉榮迷迷糊糊地道,“讓老子睡一會,你幹嘛啊?”
將屠戶指著那插著東風鏢局旗幟的車隊道,“宋城護送的是銀車?”
豬肉榮眯縫著眼睛,仔細瞧了瞧,然後道,“除了銀車,哪裡還有值當宋城親自護送的。”
東風鏢局是和王爺的產業,這在安康城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所以,這南來北往的商旅,但凡有點實力的都會找東風鏢局。
主要就是安全,沒有什麽土匪敢不看眼,來捋東風鏢局的胡須。
將屠戶道,“這些日子,幾乎每隔幾天都有銀車啊,你說這又是哪家的?”
“看別的旗幟寫的是陳記商號。”
將屠戶抬起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到了背著手的梁慶書。
“梁掌櫃的,你這裡坐,你今日怎麽有時間出來喝茶?”
將屠戶趕忙替他倒了一杯茶。
梁慶書笑著道,“這些日子太熱,也懶得出門,可是不出來也不行啊,事情太多了,剛好順路就過來喝杯茶。”
豬肉榮隨口問道,“這陳記商號是哪裡的啊,怎麽就沒有聽過?”
梁慶書道, “這是齊州的陳家,在海上也是一方霸主,如今拿了航運證,更是囂張跋扈,想不到他們居然也來湊這個熱鬧。”
將屠戶拱手恭維道,“還是梁掌櫃的見多識廣。”
梁慶書笑著道,“其實你們也是知道的,前年的糧食供應商中的富安糧店就是他們家。”
豬肉榮怎舌道,“原來是他們!”
將屠戶跟著點點頭,“富安糧店可是遍布城中,那絕對不能差錢的。”
梁慶書道,“賣糧食只是他們生意的一部分,他們往海上運絲綢、運瓷器、茶葉,才是真正賺錢的。
這安康城的好戲才算真正的開始,以後啊,一定會更加的熱鬧。”
將屠戶詫異的道,“你的意思是?”
梁慶書捋著胡須笑著道,“猛龍過江,風大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