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終於有人喊了第一嗓子。
“殺了他!”
呼聲越來越高。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滔天的恨意在人群中彌漫,漸漸的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喊,一張張臉扭曲成一團,讓人寒噤。
主持行刑的陳心洛一揮手,木台上又多了百十個捕快,組成人牆,攔截住憤怒的要衝上台來的人群。
陳心洛望著掛的越來越高的太陽,然後看了一眼香爐上的香,最後大聲道,“午時三刻已到!”
行刑的是金福樓小夥計尤麻子。
砍頭、凌遲、剝皮等是祖傳手藝,乾淨利索,這些自不必說。
另外他也能熟練使用鉗子、指夾、腳夾、腿夾、砍刀等十八般工具,曾經在嶽州他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曾經他尤麻子也算是一號人物。
可惜,韓輝破了潭城,周九齡等一眾官員也成了階下囚。
他一個劊子手能有什麽辦法,不得不帶著家人逃難到了白雲城,勉強留了一條命。
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吃不到裡子,還能吃外面的。
終於在去年通過砍冬瓜、砍香火,“競聘”的方式,重操舊業,成為三和天字第一號的劊子手!
但是,唯一不美的是沒錢賺。
他養活一家老小不是衙門給的那三瓜兩棗,主要收入來源還是靠犯人家屬,家屬們私下給塞點錢,請求他下手輕點,或者下手痛快點。
三和不行,三和早已把老祖宗的東西給丟了,居然不實行十八般酷刑!
他這麽好的手藝,沒有用武之地。
家屬自然也不會給他塞錢了。
收入銳減之下,他無奈只能偶爾到酒樓跑堂,殺殺牛羊。
好在,他今年去做了兩趟民夫,算是發了點小財,如今倒是沒有那麽大壓力了。
此刻站在高台之上,刀背夾在手裡,朝著台下的眾人拱了拱手。
拿起一碗酒,先喝了一口,然後噗呲噗呲擦著刀上噴,再次拱手後,把韓輝後背上的木板和塞在嘴裡的破布給拿掉了。
“行刑!”
隨著陳心洛的話音落下。
尤麻子手中的大刀哢擦落下,人頭在地上滾出了老遠,韓輝跪著的身子,依然沒有倒下,只在那汩汩冒血。
尤麻子更加得意了,這就是水平,這就是技術!
“好!”
—————
人群爆發出了轟然的叫好聲。
行刑結束,捕快把屍首抬走後,環衛工來打掃衛生。
不等打掃乾淨,川州過來的戲團就匆匆上台了,他們要趁著人沒散完之前,拿出自己的絕活,表演變臉和噴火。
平常的時候,想湊足這樣的人氣,很是不容易啊!
當然要抓緊時間了。
好在今日的太陽不錯,照的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濟海在雜物房門口練功,謝九雲斜靠在門口看著,等濟海收功,便詫異道,“你這和尚性子不賴,可學的倒是大開大合的路子,倒是顯不出你佛家的淡泊和慈悲。”
“姑娘此言差矣,淡泊不明志,寧靜走不遠,”
濟海反駁道
“淡泊不明志,寧靜走不遠,”謝九雲笑著道,“你這是什麽歪理?”
“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
濟海見她看向自己,一下子就低下了腦袋。
謝九雲嬌笑道,“你這和尚,膽子也忒小了些。”
“阿彌陀佛,”
濟海道,“姑娘,你可有家人,小僧可以替你傳信,好接你回去。”
謝九雲道,“我家人遠在川州,你也能替我傳信嗎?”
“這......”
濟海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雙手合十道,“路途遙遠,小僧著實無能無力。
姑娘你先好生休息,小僧要去挑水了。”
謝九雲道,“你這和尚,太笨了些,這麽多人欺侮你,你都不知道嘛?”
濟海詫異道,“姑娘何出此言,並未有人欺侮於我。”
“讓你用鐵桶擔水,不是欺侮你是什麽?”
謝九雲氣憤道,“你嘴巴笨,太迂腐了一些,等本姑娘養好傷,替你去找回公道來。”
濟海趕忙道,“小僧挑水是用來練功的,姑娘萬萬不可去廟裡造次。”
“挑水練功?”
謝九雲噗呲笑道,“這是什麽笨法子?
小和尚,要不我教你功夫吧?
別看本姑娘被人追著打,那是因為我之前受傷了,要不然我才不會逃命呢。”
“姑娘的好意小僧心領了,”濟海雙手合十道,“一花五開葉,結果自然成。”
轉身擔起兩隻鐵桶,下山挑水去了。
謝九雲看著他愈行愈遠的身影,氣的直跺腳。
可是偏偏又無可奈何。
夜色溫柔。
林逸坐在樹底下喝著酒,不時的往嘴巴裡拋倆花生米,對著善琦道,“你也喝,別客氣。”
“謝王爺,”
善琦輕抿一口後道,“黃四方與趙立春逃出饒城後,已經攻下了南州的鉛山,裹挾的流民不下十萬。”
林逸歎氣道,“這王八蛋也太沒出息了,直接北上去江南多好,永安、吳州可都是有錢的大戶。”
善琦道,“江南乃是天下錢糧之地,朝廷屯以重兵,叛軍要是去了,也是自取滅亡。”
“這倒是也是,”
林逸笑著道,“江南要是丟了,這天下離改朝換代也就不遠了,高祖皇帝的棺材板肯定壓不住了,說不定跳出來把他們給揍一頓。”
善琦呐呐不言。
要不然怎麽接話?
都是你林家活該?
“王爺,夜錦羽已經離開了三和。”
齊鵬接話道。
林逸道,“去了哪裡?”
“在下不知。”
林逸道,“你不是自譽無所不能嗎?
人家來三和你不知道,出三和你也不知道。
哎,這事辦的。”
“王爺,”
齊鵬解釋道,“夜錦羽已經入了九品,在下的腳夫和牙婆隻適合打探消息,雖然也擅長追蹤,但是武功低微,夜錦羽如果刻意隱藏身份,想追上她,基本不大可能。”
林逸接著道,“春山城的謝九雲呢?”
“為濟海所救,正在廟外的雜物房裡修養,”齊鵬笑著道,“有神算在,想必翻不出浪花,王爺大可放心。”
“果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林逸有點羨慕濟海,這種英雄救美的好事,自己就遇不到,“和尚都能遇到美女,謝九雲也是九品?”
齊鵬拱手道,“正是。”
“娘希匹,”
林逸冷哼道,“都說什麽九品、大宗師稀罕,結果現在一茬接著一茬,這叫怎麽回事,哎,你們啊,放機靈一點,多加緊盤查,讓她們在老子地盤上耍橫,老子會很沒面子的。”
齊鵬點頭應是後,又接著道,“王爺,據在下所知,涼州匪首吳百順出自春山城。”
“這是發展黑產啊,”
在林逸的眼裡,不管是寂照庵還是春山城,都是黑社會組織,“所圖不小啊。”
齊鵬道,“如今這吳百順自從晉州、涼州轉戰楚州、荊州後,越發勢大。”
“任它洪水滔天,管老子屁事,”
林逸揉著額頭道,“這城裡鬥狗賽馬,滿足百姓娛樂生活,好事,本王不管,但是不能開設賭場,不能有貴利貸,這種事情要不得,要堅決製止。
發通知下去,即日起,開始打擊地下賭場,而且借貸凡是敢超過三和錢莊兩倍利息的,全部送去勞改,不要命了,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放高利貸。”
最關鍵的是居然膽敢搶他錢莊的生意!
“王爺英明!”
善琦與齊鵬早就習慣了林逸偶爾痞裡痞氣的話。
“我他娘的還真是英明。”
有時候好話聽多了,林逸都差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真的英明,離開了自己,地球雖然還會照樣轉,但是估計也是硬撐著。
哪裡像上輩子,單位上班就是個小透明,廁所蹲七八個小時,也沒有人發現少了人。
顯然,這輩子活的更有尊嚴。
就是再也沒有機會喊德瑪西亞萬歲!
白雲城通往大海的道路修通的時候,已經接近年末。
林逸一大早就起來,吃好早飯,騎上驢子,準備去海邊看看。
路上馬車、行人絡繹不絕,南蠻鴃舌,很是熱鬧,林逸一句都沒聽懂。
他倒是想著在三和推廣官話,可惜除了學校的孩子,沒人搭理他,川州人說川州話,嶽州人說嶽州話,南州人說南州話。
人是家鄉好,月是故鄉明。
只有偶爾互相掐架的時候,生怕自己罵了沒人聽得懂,官話一個比一個利索。
白雲城的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大海是什麽樣子,所以眼前道路通暢,都想去見識一下。
道路是沿著西江河堤修的,一路的支流,要麽被填平,要麽架了橋。
倒是讓一些曾經來過這裡的人,突然一下子就不認識了。
林逸抵達海邊的時候,太陽掉下海平面,海水鍍上了一層金色。
他的眼前全是一片爛泥灘塗和渾濁的海水,皆是西江入海攜帶過來的泥沙,這裡大船沒法停靠,皆往上遊去了,那裡是新建的木頭棧道,然後直接卸貨,靠車馬運到白雲城。
從此以後,能在白雲城看到大船的機會不多了。
海風漸漸大起來,林逸不禁抱起來肩頭,由著小喜子給自己披上了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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