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爺一邊講著當年的故事,一邊引著車隊去往了那發生過旖旎故事的小樹林,這裡果然如故事裡所描述的一般,涼爽怡人,是個絕佳的落腳點。
只不過這一次沒能遇上什麽仙子般的女俠,反倒是遇見了一支商隊,二十多號人,拉著好幾大車的貨物,一位護院上去詢問了一下,說是從錦州趕往中州,賣的是布匹陶罐這類尋常貨物。
而林氏這車隊同樣也有二十來號人,除了十余位林氏自己的下人和護院之外,還有林家大少林星夜安排的一隊驍騎,這大少如今在錦州天狼衛當個校尉,仗著家室不凡,在軍中也頗有人望,雖是無法親自過來護送爺爺,但安排點人手護送一下還是能做到的。
商隊的人見林氏這邊人強馬壯的,那隊驍騎雖是身著便服,沒有全副武裝,但軍伍之人身上那股彪悍幹練的氣質還是難以掩蓋,一看就知道惹不起,自然也沒敢過來套近乎,兩邊各自佔據著小樹林的兩片空地,沒什麽交流。
“鄭伍長,來,喝口涼茶。”一位三十來歲的林氏子弟提著口水袋,懷裡捧著幾口木製的茶碗,坐到了那位鄭伍長身邊,他叫林良平,林海山的外甥,同樣也是林府的護院副統領之一,此行跟著老太爺出門,就是由他全權負責安全事宜。
“謝謝林兄弟。”鄭伍長很客氣的說道,將茶碗分發給了自己的手下。
一伍本應只有五人,但這隊驍騎所屬的是天狼衛的精銳部隊,嘯月騎,有著華國第一騎軍的美譽,其編制比較特殊,是八人為一伍。
“這一路走得還算太平,就是有些太慢了,也是辛苦弟兄們了,還好再過陣子便能出了錦州。”林良平十分客氣的說道。
離開錦州進入葉州之後,便進了虎驍衛的管轄范圍,像這隊並沒有正式軍令的騎兵當然不方便繼續護送,從葉州邊境到泉城的這段路,便只能林氏的人自己走了。
“林兄弟客氣了,林氏向來與天狼衛交好,林校尉平日裡也待兄弟們不薄,替他跑一趟也是應該的。”鄭伍長十分客氣的回答道。
“是啊,上回我老娘得病,還是林校尉借我的錢。”旁邊另一位騎兵也開口說道。
“嘿,我之前在青樓裡賒了酒錢,也是林校尉幫我還的,不然怕是要被那老鴇告到統領大人那裡...”
“我那老嶽父,原本挺看不起我的,結果林校尉幫我在天香樓擺了桌酒,請他過來坐了一趟,結果回頭對我就態度大變了...”
看來能讓一隊這樣的騎兵浪費大量時間護送老太爺,不僅僅是這林大少在軍中的人緣夠好,也是這林氏家底夠厚,能讓他這麽玩。
因為這一路上都沒遇上什麽麻煩,所以此時眾人的心情都比較放松,這天聊著聊著就開始往不好的禁忌方向上發展了。
“跑完這趟差事,我也該回老家結婚了。”
“嘿嘿,我也該回趟家了,女兒剛會走路,我可是天天念著她...”
“如今我手頭攢了點錢,打算回去買幾畝良田...”
就在他們這麽隨意聊著的時候,旁邊的那夥商隊大概是歇夠了,準備動身出發,那二十來號夥計模樣的人來到貨車邊上,掀開篷布,像是在檢查貨物。
接著,便聽見了一連串瓶罐被打碎,布匹被撕裂的脆響,露出了被藏在貨物裡面的一把把黑漆漆的弩弓。
那正是名震天下,以林氏秘製藥油製造出來的神火勁弩,每一把都上好了弦,
架好了弩箭... “小心!”林良平當即跳了起來,而那鄭伍長也跟著反應了過來,口裡大聲喊道:“接敵!禦!”
畢竟是嘯月騎的精銳,反應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原本還在地上休憩的騎兵們紛紛操起兵器站了起來,準備按照伍長的口令擺出一套防禦陣型。
只是這一點短短的時間,已經足夠對面瞄準,並摳下扳機。
一連串嗖嗖嗖的破空聲響後,黑色的弩箭化作二十多道黑色的閃光,朝著這邊罩了過來。
林氏這邊當即就有一半的人倒下,如此近的距離,是最適合神火勁弩發揮的距離,又是突如其來的偷襲,根本無法抵擋,其威力之大,甚至沒有一根插在人身上,全都穿體而過,深深的扎進泥土與樹乾之中。
這畢竟是連魔人的重甲騎兵都能射成蜂窩的神兵利器。
連嘯月騎的人都是三死兩傷,那鄭伍長也被一箭射中了右肩,被穿出了一個又黑又深的血洞。
“動手!”商隊的一位夥計大聲喊道,那群人紛紛丟下手頭的神火勁弩,操起各種兵器,圍了上來,其中更是不乏好手,開始隔空施展真罡氣勁,直逼方才運氣夠好,暫時還沒受傷的林良平。
他們的人足夠多,又先偷襲了一輪,眼下再動手,林氏這邊注定沒有反抗之力,全軍覆沒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而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之前一直倚著樹乾小憩的林老太爺突然睜開了雙眼,口裡大聲喊了一句:“恩公助我!”接著便看見他朝著圍過來的歹人丟出了一塊石片。
面對這群凶神惡煞的暴徒,一枚石片又能有什麽用?那位發號施令的暴徒頭領不屑的笑了笑,完全沒把這不起眼的反擊放在眼裡。
下一息,那枚飛在半空中的石片突然亮起了一點點微弱的閃光,碎成了一攤石屑。
那些暴徒頓時像是中了定身術一般,紛紛站在原地不動了,手頭的兵器也叮叮當當的掉了一地。
接著,他們的眼睛、耳朵、鼻孔裡紛紛湧出一股股黑血,一聲不吭的倒了下去。
等到驚魂未定的林良平過去查看時,才發現這些人全都已經死了,全身經脈都被一股看不見的無形之力震碎,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他們甚至連半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一塊石片,在一瞬之間便秒殺掉了這群彪悍的暴徒,快得甚至讓人都反應不過來,這究竟是何等可怕之物?
“唉...造孽,造孽啊...”林老太爺無奈的搖著頭,又低聲暗歎道:“想不到一切都如恩公所料...真乃神人也...”
“若不是我當年一時心善,替恩公結了帳,今日怕是就死在這裡了吧?”林老太爺拱著手,對著葉州的方向遠遠的拜了拜,臉上的神情即有慶幸,卻又夾雜著些許的忌憚。
或許是因為這塊石片太過可怕,讓林老太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
那個在十年前救過他一命的男子,看起來有些邋遢,還總是佝僂著腰,滿臉的頹廢,可骨子裡卻暗藏著那種孤高的傲氣,笑起來的時候又有著玩世不恭的瀟灑。
一個奇怪的人,就連說的話也總是奇奇怪怪的。
“這張符是一次性的,威力應該還蠻不錯的吧?只是用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些,別被波及到了...”
“名字?就叫一個單字,震!幻符·震,是不是很酷炫很有逼格啊?這是我和靈山劍門學來的命名法,記得替我保密啊!我看你是個老實人,應該不會食言吧?”
“咳咳,雖然我手頭有點緊,但其實也不是那麽缺錢...你若有心,便把這門棄療術按我說的思路修改好,等我兒子以後長大了,會讓他上門找你討要的,這符就當是我預付的報酬吧!”
“誒?這還是算了吧?你也不過是個富二代而已, 長得又不行,你孫女又能漂亮到哪去?話說我兒子將來妥妥的流量小鮮肉,可是要當主角的男人,不得給我找幾個美若天仙的兒媳婦?”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做成的,最好交易吧?林老太爺在心頭感慨了一句,收回了思緒,又一一看向僥幸存活下來的眾人,心頭難免的有些傷感。
這時,簡單處理過肩膀傷勢的鄭伍長來到他身邊,神情複雜,半跪下來,沉聲說道:“多謝老太爺救命之恩!”
若不是林老太爺及時出手,他們怕是全都要死在這裡,明明是承了林星夜人情,過來幫他護送這位老人,可最後卻是反過來被人救下一命...鄭伍長此時的心情即是為死去的弟兄而悲憤,又是為自己的無能而慚愧。
林老太爺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賊人凶狠,你也莫要自責。”說著,又從懷裡摸出一副錢袋,遞了過去。
“這...”鄭伍長實在不好意思拿這錢,連連推辭。
“畢竟是因我而死,他們的家人也需要照應。”林老太爺把錢袋強行塞進鄭伍長懷裡,又岔開了話題,接著問道:“這夥賊人是什麽來路?”
“在屍體上找到了這個。”說話的是林良平,把兩件物品遞給林老爺看。
一件是暗鬼的鬼頭令,作為林氏的老朋友,大家都見過好幾次了。
而另一件則是一枚戒指大小的印信,上面刻著一條小小的四爪蛟龍。
“這...這是上州青蛟衛的隱秘印信!”鄭伍長說道,聲音聽起來有些變調,“他們的人為何會與暗鬼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