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無光，天地色變。

　地面的山河碎片、草皮泥土、牛羊魚蝦全都受到吞噬之力憑空飛起，沒入鯤鵬那漆黑無底的口中。

　每吞噬一分山河之力，大商的護國大陣便削弱一絲，而鯤鵬的大陣增強一絲，此消彼長之下便是雙倍的差距。

　而這種差距還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懸殊。

　轟！

　轟！

　轟！

　只是一刹那，習通便感覺到河洛大陣三連跳。

　受到了三次衝擊，每一次都刮地三尺。

　河洛大陣的確將大商的山川河流都連接起來，成為一體，極大提升防禦。

　但是在此同時，它也會將受到的攻擊均等的分散到大商每一座山、每一條河。

　防禦陣法只是將攻擊分散了，化整為零，化零為無，並不是真正將攻擊抵消了。

　更何況，鯤鵬妖師研究河圖、洛書數萬年，更是以自身為基布置陣法，其對混元河洛大陣的理解突破天際，根本不是習通所能企及。

　所以，他清楚知道下方陣法的運轉，知道它的薄弱位置，知道該何時、在何地、從何處破陣。

　轟！

　轟！

　轟！

　萬丈高樓平地起，卻又被一層層擊穿，最終坍塌。

　習通現在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重重山河虛影在空中浮現，轉瞬便被鯤鵬妖師砸成碎片，撞成虛無，重回靈氣散於天地。

　受到鯤鵬妖師攻擊，陣法迅速收縮，集中所有力量抗衡。

　強乾弱枝，四邊空虛，大量天外神魔趁虛而入。

　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見此，立刻對視一眼。

　“此地便交由兩位道友了，我二人去收拾那些被毛戴角、濕生卵化的孽畜。”

　說完便駕起雲頭，一南一北而去，兩教的弟子也紛紛離開，向東西而行。

　戰場在朝歌上方，距離西岐萬裡之遙，再怎麽打也不會波及闡教和人教的根基。

　反而朝歌出了什麽岔子，紂王君臣被一鍋端，西岐就成了人族最後的氣運所在。

　如果不是先前有誓約，兩位聖人說不定還背後出手，陰習通一記。

　通天教主冷哼一聲，眼睛中滿是不屑。

　“讓我來吧！”

　青萍劍出鞘，誅仙四劍也紛紛從虛空中現了出來，圍繞通天教主身周緩緩轉動。

　下一瞬，劍氣噴薄，彌漫的劍氣仿佛筆墨，在空中勾勒出萬千紋路，繪成一方大陣。

　如果說萬仙陣是集合萬人之力為一，合諸弱勝獨強，那麽，誅仙劍陣就是將個人殺伐之力增強到極致，爆發到極限。

　劍修的終極殺戮手段。

　只是，布陣者通天教主無法發揮聖人的實力，誅仙劍陣的威力也黯然失色。

　然而即便如此也令鯤鵬妖師色變。

　若是正常情況下，憑借前胸後背的周天星鬥大陣和混元河洛大陣防禦，對戰此時的通天教主絲毫不慫。

　可問題，他現在一身力量都用在了鎮壓習通的河洛大陣上，根本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和力量。

　轟！

　鯤鵬妖師的身軀驟然變大，迅速變回本體，緊緊壓迫在他身上的河洛大陣哪能承受得了這等程度的撕裂。

　哢嚓嚓！

　幾乎同一時間，大商各地山川崩裂，河流斷折，濁浪滔天，泥水橫流，好一副山河破碎的景象。

　這回，不但外面的域外神魔們狂呼，大商境內許多潛伏的妖族也跟著起哄。

　“眾弟子聽令！斬妖除魔，匡扶大商！”

　“興風作浪者，殺！”

　“荼毒生靈者，殺！”

　“非我族類者，殺！”

　……

　一連說了七個殺，通天教主渾身殺氣彌漫，充塞天地。

　“殺殺殺殺！殺殺殺！”

　截教弟子紛紛領命，隨即以朝歌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去。

　這等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已經顧不得什麽人妖分別了，也根本沒時間一一甄別。

　總之，保持禽獸牲畜外觀的，都將遭到無差別攻擊。

　不在城池中呆著，反而到野外山河間遊蕩的，一個不留。

　更別說那些與域外神魔一道殘害生靈的，全都挫骨揚灰。

　習通也通過河洛大陣傳令，大商全境日禁、夜禁，所有人不得出城，城外之民不得離開家宅，否則以亂黨論。

　山河之音，茫茫蕩蕩，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則禁令。

　恐慌不知所措的人們立刻找到了主心骨，隨即各回各家。

　在這種天地色變的動蕩中，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禱。

　向那些保佑自己的山神老爺、河神老爺們祈禱。

　新兵出動，各弟子出動，全都前往大商八方邊境守護河洛大陣節點。

　不能再讓那些域外神魔為所欲為了。

　河洛大陣雖然受到重創，可只要核心不失，主乾不破，就能發揮守護的作用，然後將鯤鵬妖師困在陣中，不斷消磨煉化。

　是的，鯤鵬妖師現在就是自己入甕的老鱉，它唯一的依仗就是憑龐大的身軀和渾厚的力量將這個甕撐裂、撐爆。

　可如果踢到鋼板的話，就真的自己入甕，作繭自縛了。

　這是……

　習通感受到無數祈願信仰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商全境，遍地各處都有，而且格外強烈。

　其中最大的一股是下方朝歌。

　紂王帶領大臣們一同拜祭祖廟、社稷。

　有道是家貧出孝子，國難思忠臣。

　這種國破山河不再的風雨飄搖中，最能激發人們對家園的眷戀，對生命的向往。

　紂王更不用說。

　那鯤鵬就在頭頂，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如果護國大陣被破，都不用妖怪戕害，單是鯤鵬砸一下朝歌就沒了。

　所以，紂王拚了。

　“列祖列宗，子受不肖，外不能拓江山，內不能保安良，文不成武不就，致我大商山河破碎、風雨飄搖……”

　這時候不割肉，等會兒想割肉都沒地方割了。

　“子受願減壽百……十年，佑我大商，國威遠揚……”

　仿佛聽到了紂王的祈禱，人族氣運攔腰分成兩半，其中一半縈繞在紂王身上，另一半卻憑空爆碎，散向四面八方。

　隨即，習通感覺手掌滾燙，那炙熱的人族氣運幾乎令帝王本紀變成烙鐵。

　這時候，通天教主腳下一踏，仿佛踩在光滑如鏡的水面，一種風起青平之末的意境撲面而來。

　只有近在咫尺的習通感受到了那稍縱即逝的陣法紋路、誅仙陣圖。

　並不像封神演義中吹噓的那般花裡胡哨，通天教主使出的誅仙劍陣樸實無華，所有的殺伐之力都內斂於刃，等待一個宣泄爆發的契機。

　便是那誅仙四劍也化作四色紋路纏繞在青萍劍上，在通天教主衣袂上勾勒出團團見到紋路。

　四劍終究只是布陣的道具，並不是殺伐利器，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為通天教主提升力量， 為青萍劍磨礪鋒刃。

　嗤！

　無形的氣勁破空而出，已經恢復到八百裡身長的鯤鵬頓時渾身一緊。

　鋒刃未曾及體，只是凌厲的劍意就令鯤鵬毛孔中寒氣直冒。

　受到陣法鉗製，它並沒能在一瞬間恢復到最大體型。

　河洛大陣開始了反彈，強大的力量如同拉鋸戰，不但沒讓鯤鵬增大一分，還將其壓迫得縮小了一分。

　殺！

　通天教主在陣法噴薄的力道帶動下衝雲直上，人隨劍走來到了天之巔。

　一斬而下。

　光寒九州。

　【2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