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力量確實強大，可以左右一切、改變一切、創造一切以及毀滅一切。除了永恆的存在，其他都任何事物都脫不出時間的掌控。”

　習通聲音緩慢的說道，仿佛在述說不變的真理。

　時間的力量衝擊在他身上，卻仿佛湍流撞上礁石。

　習通巋然不動。

　掌心中，一對核桃狀的事物緩緩轉動，發出清脆的喀嚓聲。

　鴻鈞送給習通的禮物——東皇鍾殘骸。

　雖然失去了幾乎所有的神通妙用，卻保留了一縷時間的力量。

　雖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絲，卻總算有。

　時間不在於擁有多少，而在於是否能掌握。

　時間無窮無盡，仿佛可以任意揮霍，然而沒有哪一秒是專屬某個人的。

　葉依若有。

　習通也有。

　時間無可抗拒，那是因為對方沒有與之相抗衡的力量，就像擁核國家與非擁核國家的對抗。

　如果雙方都擁有，那就等於都沒有。

　這也是時間之力最大的弊端。

　失去最大的依仗，葉依若頓時慌了，精神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靈氣複蘇初期那兩年。

　安靜的自習課突然變成了全武行，寧謐的校園變成了血肉屠宰場。

　平常不時逗弄還經常買小魚乾喂食的流浪貓紅著眼睛舔舐屍體中的血液，就像在喝寵物奶。

　昨天還撓著頭滿臉羞澀向自己請教問題的同學突然變得猙獰狠戾，青面獠牙……

　可憐、無助、弱小的人比比皆是，卻唯獨自己逃出了地獄。

　習通看著怔怔出神的葉依若，他明白這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禦劍術一擊致命。

　心靈控制一念入魂。

　習通有數萬種方法殺掉毫無抵抗之力的葉依若。

　可是他沒有。

　他開始頭疼了。

　她確實很愛習通，平行世界的習通。

　她很理智，也很冷靜，知道自己愛的是誰。

　不會移情別戀，更不會愛屋及烏。

　她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救活所愛的人。

　那麽，平行世界的習通活過來之後自己怎麽辦?

　習通視線掠過葉依若……

　致命傷心臟洞穿，死後屍體被妥善保存，3個月零10天之後被修複，身體保持完整，有生命力持續灌入、滋養，生機尚存。

　然而，他已經死去多時，留下的只是一個軀殼。

　很顯然，葉依若是在所愛之人死去三個月之後才擁有了時間的力量，而且以她的實力根本無法退回白天之久，只能將他身上的時間靜止。

　每過一天，她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她每分每秒都在與時間賽跑，卻漸行漸遠。

　她心中唯一的期望就是時間盡頭。

　如果時間有盡頭，那麽一切都會重新回到原點，也就意味著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不知道那要等多久，但她會一直等下去。

　習通不得不戳破她的幻想。

　這很殘忍，尤其這番話從自己口中說出。

　“他已經屬於過去，不會再回來了。”

　心中，習通默默說道:即便再回來，他也不是他了。

　他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

　“放手吧！”

　聽到習通的話，葉依若從出神中醒來，她肩膀顫抖著向後退了一步，隨即神經質的尖叫起來。

　雙手緊握舉到耳邊，隨即重重揮下，閉著眼睛張牙舞爪。

　“不！我不！”

　“我會等著，一直等著，等到他回來。”

　“我相信，他也在另一個世界等我，我不會放棄的，即便他放棄了，我也不會。”

　如果他還在另一個世界苦苦等待，自己卻放棄了，拋棄回憶，在遺忘中隨波逐流，那是何等的殘忍。

　葉依若做不到。

　她寧可受傷的人是自己。

　因為他曾經為自己受過太多的傷，自己不能再在他傷口上撒鹽，

　哪怕眼淚。

　“現在，你可以看我的正臉了。”

　“我的臉上沒有眼淚。”

　“我一直在等你。”

　“笑著等你歸來。”

　她的眼淚終究還是止不住的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看到這一幕，習通默默地低下頭，嘴唇翕動著說了一句話。

　時間的力量蕩漾開來。

　以葉依若為中心，籠罩整個時間裂隙、整個地球、整個世界。

　沒有一瞬間、一刹那的修飾詞。

　隨即，萬物崩滅。

　習通見過太多世界的毀滅，被打爆的，被撕裂的，被吞噬的……

　無論哪種，都需要一個過程，或快或慢的過程。

　但是眼前這個……

　不，眼下身處的這個世界不同。

　它就那樣粉碎了、破滅了、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蕩然無存，杳然無跡，就像從沒出現過。

　葉依若不能令時間精準的回到某一年、某一天，她卻可以令時間崩潰。

　不計後果。

　就像她之前打算的那樣。

　既然沒有希望，那就放手一搏吧。

　放手一搏，而不是放手。

　對此，習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無法插手，也沒有理由插手。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無論對她，還是對自己。

　習通屹立在虛空中哀悼許久，既是為自己的過去，又是為自己的未來。

　“從現在開始，我擁有的就只有現在了。”

　這時候，一道光芒在身前閃爍。

　光之源，無量之光，天堂的力量。

　“這就是你的計劃嗎?”

　習通不認為這是意外或者巧合。

　天使長出現在自己的地頭上被自己俘虜，隨即無量光出現在自己身前，送來葉依若的信息，再到未來世界的種種。

　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光芒緩緩蠕動，最終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只能隱約看出人形輪廓，卻看不見樣貌，甚至分不出男女。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天堂的主人了，傳說中的光明神。

　“是我的計劃，但也是你的道路。你終究會回到這裡，早一點晚一點都沒區別。你終究會看到這一幕的發生，好一點壞一點也都一樣。”

　習通默然。

　自己的確來到了、看見了，卻什麽也沒做。

　無力，更無心。

　自己可以拯救所有生靈，將他們全部遷徙，卻拯救不了葉依若的執著。

　她所守護的，從來都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葉依若的消亡是她自己的選擇，又何嘗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

　她與她所愛的人一同消失是最好的結果。

　就像自己所在的世界與未來世界二選一。

　“你想說，我是罪魁禍首，是抹殺地球的劊子手嗎?”

　“我的心靈很強大，不會有什麽內疚和懺悔。”

　光明神仿佛沒有察覺到習通話語中的怒氣，聲音依舊平淡、縹緲、若有若無。

　“時光倒流，你再一次毀掉了這個世界。哪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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