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腰間圍著虎皮的金心水,我的第一反應是想起了孫悟空……但這個匈奴人與其說是像猴子,倒不如說是像一隻大猩猩。我正想專業的點評幾句,一旁的東方朔突然面色大變,口中嗬嗬了半天,吐出一口濃痰說:“我認得你,你是金日磾!對,我們曾經同朝為官,你怎麽變年輕了?是不是習得了什麽返老還童的仙法?”邊說還邊伸手朝金心水的臉上摸去。“看,皺紋全都沒了,真顯年輕呀。”
大家都目瞪口呆,金心水下意識的避開了東方朔的老手,目光中充滿驚懼。
“不對呀,當年你才從匈奴來的時候就是這身打扮,這都幾十年了,早就習慣了峨冠博帶,怎麽還圍著獸皮?”東方朔縮回手,眼中又浮現出那種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的迷茫,最後雙手捂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將頭埋在兩腿之間。“這是怎麽回事?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金心水正想說話,卻被徐庶製止。他先是示意我們保持安靜,又讓金心水拔出彎刀擺出匈奴武士劈砍的造型,站在東方朔身後陡然問道:“喂,你認得我嗎?”老家夥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時已經不再是迷茫的神色,很是熟稔的呵呵笑著說:“金老弟呀,嚇了我一跳,你又練武回來了?”
徐庶從金心水身邊走過來說:“是呀,我倆一起回來的,你今天都幹什麽了?”
“還不是讀讀書練練丹這些,沒事就陪陛下聊聊天,忽悠忽悠那位好大喜功的君王,哪像你們的生活那麽豐富多彩呀。”東方朔哈哈笑了兩聲,從皺紋裡往出滲著幾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這位朋友有些面生呀,不知該如何稱呼?”
“承蒙下問,晚生徐庶,敢問老先生如何稱呼?”
於是東方朔又迷茫了……
後來東方朔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除了他堅持朝金心水叫金日磾,並且還不允許別人叫他金心水。我覺得一群正常人和一個半失憶的老頭實在沒什麽好爭的,弱勢群體怎麽都需要照顧,於是命令所有人都順從東方朔改變對金心水的稱呼。金心水本人很不高興,但在殘酷的事實面前他也覺得還是改個名字顯得更簡單些,反正他也不需要自己叫自己。而東方朔看到自己的真理佔據了上風,一路上都十分得意。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離開草原之後,腳下的這片土地在現代地圖上就屬於東北的版圖了,而俺劉能正是個土生土長的東北人……這點和象牙山的那個劉能倒是又有了共通之處。雖然說我的家鄉在北滿,這裡則是南滿,但都是白山黑水的孩子,都是熟悉的黑土地,不由得生出幾分親切。
我再沒有沒事就鑽到牛車裡面和貂蟬她們鬥地主或者三國殺,而是一直騎著馬貪婪的欣賞的四下的風景。畢竟以漢朝的交通狀況和俺劉能的職業特點,這很有可能是我穿越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到東北了,我要牢牢記住這片土地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為什麽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隨行的人員大多發現了我的異樣,其中金心水尤為不解,在他看來,遼闊的草地要比遼西丘陵好看得多。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他早已發現隊伍中徐庶是僅次於俺劉能的智者,於是拍馬向前趕上幾步問道:“先生,令主人這幾日……似乎情緒很高的樣子,對挹婁的土地好像懷著些特殊的感情呀。”
這點徐庶兩天前就發現了,從他一貫的職業敏感性出發,覺得我不是在看風景而是在勘察地形……金心水雖然與我們已經很熟悉了,祖上也曾經在漢朝為官,但奔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點,徐庶還是沒告訴他實話。
“你想多了,依我看,應該是和那幾房妻妾產生了矛盾被趕出來了,就只能騎在馬背上東瞅瞅西看看的。”
金心水搖搖頭,很是不屑的說:“你們漢族男人還真是懼內呀。”說完就策馬跑到最前面探路去了。
徐庶有些不大高興,懼內的不就是一個皇帝嘛?怎麽把整個民族都給一棍子打死了?我知道之後也很不高興,這本來是俺劉能家族的傳統美德,怎麽在這個匈奴人口中就如同惡習一樣?貂蟬她們知道之後更加不高興,覺得金心水的意思是說她們幾個是悍婦……
於是,我再不能騎在馬背上無憂無慮的看風景了……貂蟬她們命令我有事沒事必須待在牛車裡面,體現出家庭的和睦。當然,作為交換,她們也沒再強求我必須加入鬥地主的行列裡面。
我只能可憐兮兮的將車簾掀起一角,做賊一樣偷窺著外面的家鄉風光。
被金心水挖苦之後,徐庶更加注意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了,這個偷窺的舉動又引起了他的深思。當晚,徐庶神秘兮兮的找到張小讓問:“公公,陛下在許都時……可有提到過挹婁?他對這個民族是什麽態度呢?”
“有一段時間經常提的。”張小讓很老實的回答道:“並且每次提起挹婁時都咬牙切齒,就像是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
張小讓沒有說錯,那時貂蟬還在挹婁和親,可不是就有奪妻之恨嘛,但自從貂蟬回來之後我就再沒提過關於挹婁的哪怕半個字了。可惜張小讓沒有說完,徐庶也沒有再問,點點頭致謝後離開了。
“難道……陛下這段時間不辭辛苦的親自勘察地形,是想滅了這個還處於刀耕火種時期的民族?”徐庶在靜夜中苦苦思索時不禁喃喃自語。“不對,要是真的想用兵,又何必借道匈奴?陛下的舉動……還真是高深莫測呀。”
徐庶認定俺劉能對他是有知遇之恩的,必須要幫我做點什麽。
在牛車裡又顛簸了幾天,目的地終於就要到了。挹婁的王庭不像匈奴那樣總是移來移去的,現在,它已經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與此同時,馬騰也揚起了馬鞭,鞭稍直指遠處的許都。
“西涼的兒郎們,讓我們前進吧,為了陛下,為了大漢。”
久別重逢,挹婁女王看到貂蟬之後很是興奮,上來就給她來了一個個大大的熊抱,貂蟬也滿臉堆笑的抱住了對方。這種西洋禮節我雖然不是很習慣,但為了大漢和挹婁兩國的邦交,說不得也只能犧牲一下自己了。我張開雙臂神情的凝視著女王陛下那傲人的胸圍,然後抱到了一團空氣,回頭一看,女王越過我正在和曹節袁綺互相介紹呢。
“我們是來找曹彰的。”貂蟬說。
馬騰這次去許都帶了五千兵,比正常情況下匹配他級別的隨從稍微多了一點,但畢竟現在天下不太平嘛,這些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曹操大開許都城門派楊彪和孔融出來迎接,馬騰借口軍馬入城勢必擾民婉拒了曹操的好意,自引軍馬駐扎在城外,請陛下和丞相明日來閱兵。
“馬將軍,陛下龍體欠安,此事天下皆知,明天恐怕是來不了了。”楊彪提及俺劉能的病情時臉上的神色很是有些遺憾。
“無妨,那末將恭候曹丞相就是。”
聽貂蟬提到自己的夫君,新婚不久的挹婁女王臉上現出一份嬌羞,和她那膀大腰圓的身材略顯違和。她喚過自己的貼身侍女說:“我這裡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帶著這幾位貴客去見曹先生。”
挹婁語言居然管自己的丈夫叫先生,這個稱呼很是先進嘛,看來漢語言就是多民族語言綜合出來的產物。我跟在侍女身後胡思亂想著,拐過一角真山之後,居然聽見了郎朗的讀書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雖然音調有些不準,但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再往前走,我的眼珠子差點都掉了出來,貂蟬和曹節也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松林裡,身著長衫的曹彰正捧著一本書給百十個挹婁書生上課呢,書聲琅琅中好幾隻松鼠從茂密的枝葉中探出頭來,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些讀書人。
袁綺沒見過曹彰,曹節卻是與哥哥兄妹情深而她又是一貫活潑到了跋扈的性格,此時卻也震懾於教育的神聖不敢喧嘩,只是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一點,看了半天才有些猶豫的小聲問:“這個……是我哥哥嗎?”
我和貂蟬都點了點頭,徐庶頗有感觸的說:“禮教施於化外,方是仁君所為,君子之風呀。夫子若泉下有知,定當欣慰。”
曹彰看見了我們,眼中也露出一絲驚喜。他告訴學生們先自習,下面參差不齊的響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曹節看見哥哥朝自己走來,眼中噙滿了淚光,向前跑了幾步縱身一躍,便樹袋熊一樣掛在了曹彰身上。曹彰不得不緊緊的把妹妹抱住,有些尷尬的向我看過來,我說這麽久沒見了,你現在也不方便,就免禮吧。咱們也算是實在親戚,又在別人的地盤上,不講這些虛的了。還有,別泄露朕的帝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