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眾們見東方朔不理他們,表現得更加囂張,言語愈發的無狀了,而且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保安極力的維持著秩序但是無濟於事,在人群洶湧澎湃的熱情中他就像是海面上漂浮著的碎木板一樣無助。導遊見還有續集就帶著那些老頭老太太又回來了,煞有其事小聲講解著。這時小護士突然擦乾眼淚直起身大聲說:“你們都起什麽哄?!我們就是男女關系,怎麽了?礙著你們什麽事了?沒事趕緊回家洗衣服做飯看孩子去,別在這裡耽誤時間。”
沒想到這個小護士還挺潑辣。這男女之間的事情自然是礙不到別人什麽事的。吃瓜群眾們自知理虧,喧嘩漸漸的停止了;旅遊團的老頭老太太們不得不重新折返回去,口中自然少不了怨言;保安再次確認了東方朔沒事之後也離開了;光頭大漢卻還沒走,滿臉狐疑的問:“你倆真是男女關系?”
“是。”小護士斬釘截鐵的回答。她主動拉起了東方朔的手,指著我和貂蟬又說:“就像他倆一樣,我倆也是男女關系。”
於是大漢悻悻然的走了,邊走還邊小聲嘀咕著,“這是什麽世道?到處都是男女關系,還都這麽的不般配!”
怎麽就不般配了?!我承認東方朔和小護士無論從年齡、外貌、履歷等除了性別以外的所有方面都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但我和貂蟬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馬上就要又一次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了的,怎麽看怎麽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難道是那大漢看出我非比尋常的工作經歷了?然後認為貂蟬配不上我?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大家的祖先們都曾經對皇帝心懷敬畏嘛。不過,我是不會因為旁人的一句話就嫌棄貂蟬的,畢竟俺劉能是個忠貞不渝的人。
自從我和貂蟬廝混在一起每天廢寢忘食的工作之後,我就不大好意思說自己是個不近女色之人了,但同時也發掘出了自己新的優點,那就是忠貞不渝。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個結果應該也不算太差。畢竟不近女色是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的,而相比起來,忠貞不渝的代價怎麽說也要小得多……起碼,還有一個女色可以近。
人群散去,終於只剩下我們四個了。我很有風度的誇讚著小護士,“還是你機智,一句話就替大家解了圍。”
“無關機智,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哈哈……你真會開玩笑。”我傻笑了兩聲,卻發現小護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麽嚴肅認真……這下問題嚴重了。
“妹妹,你方才說的真是實話?”貂蟬問。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我和貂蟬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說不定過一會兒又要引人圍觀了。就在我們打算回房間進行政治思想工作的時候,方才的導遊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匆匆打量了一下眾人之後立馬就認準了貂蟬,走上去抓住她的手紅著眼睛說:“姐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呀。要不然,我一定會失業的。”邊說還邊擠出了幾滴眼淚,模樣楚楚可憐。
一貫心軟的貂蟬盡管不知道什麽是失業,但還是想都沒想就回答:“有什麽事你就說吧,能幫上忙的話我一定盡力。”
導遊說團裡的老頭老太太看戲沒看過癮覺得受到了旅行社的蒙騙,準備去消費者協會告狀,領導就把這個安撫消費者的光榮任務交給了她。請大哥大姐……她看向東方朔,一時沒找到什麽太合適的稱呼。……還有這位大叔,一定要幫幫我應付一下那些遊客呀,他們退休之前都是南方某省黨政機關的要人,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我的飯碗現在就在列位恩人手裡攥著了,請您們一定要幫幫我呀。
我說那怎麽辦?再找來群眾演員打一場?那肯定不行。剛才沒出事就算是運氣好了,我可不覺得自己會一直有這麽好的運氣。東方朔也插嘴說我可再不想演戲了,上次演白門樓的時候我就下了退出演藝圈的決心。小護士還在激動的情緒之中並沒有聽清對方說了什麽。貂蟬溫言勸慰說我們不可能因為這個再配合你演一出戲,不過過幾天我和夫君要大婚,就在這家酒店。要是時間方便,您又覺得合適的話可以帶上團員們一起來觀禮,想必會比打架有看頭的多。要說打架,方才那些都是小兒科,真正的戰場上……
我連忙打斷貂蟬的話頭,不然她就要滔滔不絕的講起三國時的英雄人物了,說不定還會提到自己的前夫。“呃……我們時間很緊的,就不細聊了。加下微信,我把邀請函發給你。你看我倆郎才女貌的,這個婚禮一定會產生轟動性效果。不比打架好看得多嘛。”
這倒是個聽起來還不錯的解決辦法,所以盡管導遊對這個郎才女貌的說法不大認同,但還是對貂蟬千恩萬謝,搞得我很是有些不爽。畢竟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我要是不配合,貂蟬自己能結婚嗎?我攔住導遊說:“先別忙著謝,參加婚禮可以,但賓客們都需要隨禮的規矩你應該知道吧?”
“那是自然,我這就回去向領導匯報。多謝這位大姐。”導遊興衝衝的又給貂蟬鞠了個躬,然後跑走了。
最後還是沒有謝我,拿我當空氣嗎?我正憤憤然的想著,貂蟬拉著我的袖子輕聲說:“小能,還是先把咱們自己家的事情處理好吧。”
“對,我們回房間去。”我狠狠的瞪了東方朔一眼,率先抬腳走了。
“我說徒弟呀,你怎麽能隨便亂搞男女關系呢?”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苦口婆心的對東方朔說:“以你的年紀,不是不可以談戀愛,為師也很鼓勵你重入紅塵,更社會化一點。但談之前你好歹也要和為師說一聲嘛,你看現在這個樣子,多被動。”
東方朔不知道我因何動怒,有些茫然的看著我問:“師父,什麽叫談戀愛?”
我愣了一下,然後不得不像中學老師一樣從頭講了起來。東方朔聽著聽著,緊皺的眉頭越來越舒展,還騰出空來去泡了兩杯茶,遞給我一杯,又幫我點了一支煙。
最後,我用一個強有力的手勢結束了這次演講,直視著東方朔問:“現在你知道早戀的危害了吧?”
“知道了。”東方朔很老實的回答。“但徒兒並沒有早戀呀。”
看著他那副尊容,的確沒法和早戀這個詞聯系到一起。我噴了口煙說:“為師用詞有些不當,你不應該戀愛,尤其是瞞著為師私自戀愛。”
“我沒戀愛。”東方朔十分激動得雙手比劃著說:“師父,我可是練童子功的,怎麽會戀愛呢?”
“那你怎麽說和那個小護士是男女關系?”我奇怪的問。
“我是男,她是女,那我倆之間自然就是男女關系了呀。”東方朔理直氣壯的回答。
另一間房間裡,貂蟬握著小護士的手坐在床上,很溫柔的問:“妹妹,姐姐再問你一次,你方才所說的話可是真的?”
小護士垂下了頭,未幾,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輕輕的“嗯”了一聲。
貂蟬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語重心長的又問:“妹妹, 那你了解他嗎?”
小護士抬起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回答:“我不需要了解他,只要愛他就足夠了。在真愛面前,是沒有任何道理好講的。”
貂蟬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好。其實並不是真愛面前沒有道理好講,而是在這種自以為遇到真愛的懵懂少女面前……確實沒什麽道理好講。沉默了一會兒後,貂蟬那覆蓋一切的善良又開始作祟,她輕輕拍著小護士的手問:“妹妹,你倆的年齡、外貌這些,未免也相差太大了。愛情不是兒戲,你再考慮清楚些吧。”
小護士毫無猶豫的說:“真愛面前,這些都不是問題!姐姐,咱倆的情況差不多,您應該是會支持我的吧?”
怎麽就差不多了呢?!貂蟬是一等一的美女比你要強,但俺劉能有東方朔那麽不堪嗎?這個話貂蟬覺得不是特別好接,只能用悲天憫人的目光仿佛看著失足少女一般注視著小護士,良久未發一言。
問題相當嚴重,暫且不考慮二人之間的巨大差距,先權且當作真愛好了。但東方朔本不屬於這個時代,他注定只是一個匆匆過客,也許很快就要回到三國了。回去的話女孩子的青春便會無法安置,辜負了那如花似玉的年華。我叼著香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心想這東方朔哪裡好了?怎麽就惹上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俺劉能這麽的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都沒遇到這樣的事情碰到這樣的麻煩,可見和平時潔身自好不近女色是有相當大的關系的。
煙灰變成了長長的一截,掉到我的腳邊,沒發出半點聲音,靜靜的躺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