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聽大白撂下狠話,躲在趙匡身後,“大仙,求你放過我,我已經身處冥域,如果今日死在你的內丹之下,就再也不能輪回超生了。”
見剛才傻乎乎的山鬼此刻嬌滴滴的一塌糊塗,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鵪鶉。
趙匡搓了搓手,回頭道,“要我們白大仙放過你也可以,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傻姑含著深沉凝滯的目光,與趙匡對視一眼,而後所有的情緒全都凝在了眉心,隨後四周竟浮現出一副虛無縹緲的畫面。
關外,九重城關。
大雪紛飛,正值戰亂。
盜聖李空空劫城而過,卻在巷間遇到了還是少女時代的傻姑。
寶馬疾馳而過的風,卷起了傻姑的裙擺,玉樹臨風的盜賊下馬致歉,眼見追兵即將趕來,盜聖便不顧姑娘的介意與否,一便將其擄了回去。
茅舍內,氣氛一度尷尬。
盜賊剛燙好的女兒紅還沒有來得及喝下一口,然而傻姑卻認出了盜賊正是禹州城內出了名的盜聖李空空,一見定情,怎麽也不肯回去。
李空空在亂世為了劫富濟貧,從來都是風餐露宿,行蹤不定。
但是那天他卻稀裡糊塗的帶回來了一個姑娘。
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中了邪。
於是他走到哪便把這個姑娘帶到哪,卻從不肯對這個姑娘敞開心扉,表露愛意,對其隻稱是為了行走江湖,才將其帶在身邊。
於是他們就這樣在一起過了三年不是夫妻卻勝是夫妻的時光。
他未娶,她未嫁。
只是少了一個名分而已。
後來,江湖出現一則傳聞,南寧府有一玉簪,傳言得此玉簪贈予心愛之人,便可永世不離。
為了傻姑,盜聖決意盜下此簪。
他們不光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還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但是盜聖得簪歸來之時,蜀中大雨連綿,關外橫屍遍野,傻姑已經被入侵的胡人所害,空空的庭院裡也只剩下那棵他們親手栽種的梧桐樹。
後來,滿懷恨意的李空空棄盜從軍,征戰沙場隻為傻姑九泉之下安息。
再後來,屢建奇功的李空空終於一箭射殺完顏克圖,報仇雪恨。
可就在盜聖軍功越來越多的時候,李空空卻辭官悄然離開。
彼時,庭院裡的梧桐樹已經亭亭如蓋矣。
……
恍惚之中,趙匡像是看了一場電影一樣,人生短短幾十年,就皆在傻姑這場回憶之中了。
有這麽深愛的人願意等待百年,這輩子也就值了吧。
趙匡的目光閃了閃,嘴角抽動了一下,“真是天妒紅顏,造化弄人啊,沒想到你們剛剛過上好日子,竟成了永久的分離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啊!
愛一個人真的好難,我喜歡的人我這輩子恐怕都見不到了。”
見傻姑的一番話觸動到了趙匡,大白急忙問道,“恩公喜歡的人是誰?”
趙匡微微苦笑,“不記得了,隻記得小的時候,在河邊玩兒,見到幾個大點的孩子一起虐待一隻小貓,那隻小貓髒兮兮的,十分可憐。旁邊的大人卻都沒有阻止,我正想上去請奎叔把小貓救下,卻看見一個小女孩從人堆裡衝了出來,打跑了其他的小孩,救下了那隻小貓,也是從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了那個小女孩。”
大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趙匡,她居然聽完了趙匡一本正經的鬼話。
趙匡本著這傻姑是同道中人的想法,這才隨口瞎編了一個故事,可是故事說完之後,他恍然間覺得,自己兒時好像真的發生過這麽一樁事。
嘖嘖……
“那恩公你還真是情深義重呢。”
“和這位姑娘相比,差的遠了。”
……
言歸正傳,趙匡正了正神色,“前世的羈絆,今生的奇緣,看你不像是一般的山鬼,祠廟被毀還受香火供奉,應該早就脫離孤魂野鬼的層次了吧,可你為何還幫著一個凡人瞎胡鬧。”
傻姑柔聲道,“盜即為盜,終有報應。這是我們之間的劫難,城隍答應過我,只要我修行圓滿,便可以下入幽冥,所以我隻好靠著梧桐村的香火存於世間濟世修行。”
趙匡輕籲一聲,感歎道,“我明白了,你為了尋找轉世愛人,可也不能有求必應吧?”
傻姑搖了搖頭,“並非我有求必應,只是宗桐身世事關重大,老嬤嬤也著實可憐,我不得不施展禁術。”
“莫非宗桐便是轉世的盜聖?”趙匡脫口而出。
傻姑聞言,連忙搖頭,“並非公子想的那樣,只是這宗桐的老娘原是皇宮裡的嬤嬤,宗桐是前朝弘太子僅存的遺脈……”
趙匡擺了擺手,岔開了話題,皇權之爭,自古以來每朝都無法避免,被牽連入獄甚至全族遭難的都不在少數。
他不想瞎攪合。
至於死人復活這種事情,想必傻姑的心裡也是有譜的,畢竟她要修行才能與轉世盜聖再續前緣。
……
十日後,臘月三十。
睡到日上三竿後,趙匡才發現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有不少人集夠了福字。
宗桐安葬完老母。
朔風頂替了黑風、黑牛的差事,完成的倒也沒什麽挑剔的,只是打麻將四缺二了。
緩了這麽多日子,元寶也精神了些,頹廢了這麽些天,也該做些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