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支軍隊究竟是從何而來!?”戚荒微微仰頭,看著一小片被火光照亮的山麓處,足足有著五六百人之多的隊伍,心中升起濃濃的不安,後背甚至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雲蒼宗在落後閉塞的森木城幾乎沒有什麽觸角,信息量也比如壩陽城那般豐富,所以我也不得而知。”祝長老抖了抖蒼老的眼皮,無奈一歎。
“我郜天岩在森木城武將隊伍中待了足足二十多個年頭,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杉鷺鎮附近能有數量如此之巨的軍隊,顯然他們不是來自杉鷺鎮。”郜天岩卻是一臉平靜,反而還露出了懷疑之色。“所以,是不是臨時拚湊起來的隊伍,用以嚇唬我們還要兩說啊!”
“郜天岩,你給我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戚荒憤怒地指著郜天岩,將心中的恐懼發泄而出。“現在你少給我動些歪腦筋,本校尉既不會傻到上去送死,也不會讓你充當先鋒,給你重新投靠萬山王朝的機會,所以你給我老實一點,否則軍法處置!”
“不錯,就你那點小伎倆,還是別在老夫面前現眼了!”祝長老同樣也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郜天岩怒目圓睜,恨不能宰了戚荒和祝長老拿去喂狗,但眼下局面吃緊,自己既沒有足夠的實力,也沒有一條退路,隻好選擇了忍氣吞聲,在心中暗罵道:兩個不知好歹的宗室雜碎,老子遲早有一天要宰了你們兩個。
“所有人等聽令,集合結陣,準備迎敵!”戚荒見郜天岩服軟後,也是懶得再跟他廢話,冷靜了片刻,對著身後亂成一團的兵勇大喊一聲。
“是!”兩百名身穿精鐵胸甲,手持精鐵刀和精鐵盾的兵勇聞言,立刻交錯而立,分為三排,擺出一副戰鬥姿態。
只不過這戰陣看上去頗為威風,可其實,不少兵勇的內心卻是心虛不已。作為軍隊中的最底層,他們十分清楚自己的戰鬥力能有幾何。
雖然佔據了武器裝備階別上的優勢,可畢竟人數相差過於懸殊,若是萬山王朝一方只有三百人左右的話,憑借精鐵武器裝備的優勢,倒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就能獲得勝利,可若是達到了四百人之多,就將陷入一場凶多吉少的苦戰,而現在對面可是足足有著五六百人之多,顯然毫無任何勝算可言。
軍令如山倒,即便他們心中有一萬個的不情願,但作為最底層的兵勇,他們也無法左右上級武將的決定,否則還未等到敵人的刀劍結束自己的性命,就會被自己人以違抗軍令處死。因此,隻好將所有的戰鬥力,以對生的無限渴望展現而出,著實令人感動。
遠處的榮睦等人則早早列隊完畢,在整齊的戰鼓與喊殺聲中,這群與武將兵勇毫不沾邊的青壯勞力情緒激奮,士氣高漲,仰仗人數的優勢,在帳面上倒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全看老師您的了!”榮睦對著墨先生使了個眼色,為了不引起敵人的猜疑,站在了墨先生身後。
“墨先生,這是叫陣的擴聲筒!”百裡易行將一個兩尺長,直徑半尺,一頭大,一頭小的木質喇叭遞到墨先生手中。
“嗯。”墨先生接過擴聲筒,舉起手中的血銅刀,身後陣中的喊殺聲立刻停止,天地間立刻陷入了沉寂,就在這時他突然大喊道。“我乃森木城一等校尉龐南,率六百精兵前來殺敵,爾等已被我們團團包圍,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若是負隅頑抗,格殺勿論!”
墨先生極富殺氣的聲音擴散而出,令宗室王朝的軍隊一方一片駭然,甚至有不少兵勇的牙關都是不自覺的發起顫來,手心與後背也隨之不受控地冒著冷汗。
“萬山王朝的螻蟻,休要口出狂言!”戚荒仔細看著兩裡外浩浩蕩蕩的萬山王朝軍隊,眉頭緊皺,如臨大敵,雖然心中十分擔憂,可卻不能一開始就失去了士氣,否則手下的兵勇定然潰不成軍,於是隻好從一位兵勇手中拿過一個類似的擴聲筒,回應道。“我宗室王朝的鐵蹄遲早要踏遍你們的每一寸土地!”
“上林寨乃是我森木城管轄范圍,爾等若是速速離去,退居良安鎮內,本校尉可以既往不咎,放你們一條生路!”墨先生的語氣十分嚴肅,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否則,就莫要怪本校尉心狠手辣了,另外,向你們透露一點消息,在本校尉從軍的二十六年中,可從來都沒有能活下來的俘虜。”
嘩……
墨先生的話音剛落,宗室王朝軍隊陣中的兵勇心中也是跟著一緊,彼此左右看看,傳來了與其身份不相稱的陣陣竊竊私語聲。
“看來是要九死一生了。”
“對面人數實在太多。”
“當真雙拳難敵四手啊!”
一種怯戰的情緒悄悄蔓延開來,令宗室王朝軍隊剛剛才振作起來的士氣又跌落到了谷底。
“萬山螻蟻,你休要口出狂言,本校尉從軍多年,從來都是用手中的武器說話,有種放馬過來!”戚荒雙眼微眯,表面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而私下裡卻是招呼過一個兵勇,悄聲道。“向於司馬發出求救信,就說上林寨軍糧充足,我等不幸遭受伏擊,請求速速支援!”
“是!”兵勇連忙轉身而去,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見三隻雪白的霜鴿,撲騰著雙翅騰空而起,朝著良安鎮的方向飛去。
“祝長老,萬山螻蟻人多勢眾,來勢洶洶,若是拖延下去,定然凶多吉少,不如我們先行離去?”祝鵬湊到祝長老身旁低聲道。
“不錯,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爛攤子,還是交給那個目中無人的生瓜蛋子去收拾吧!”祝長老陰險的目光掃過戚荒,耐心道。“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待會若是戚荒意氣用事,我等再且戰且退。”
“看來敵人已經發出了求救信,我們還要繼續演下去嗎?”由於距離敵陣較遠,墨先生微偏過頭,對著榮睦道。
“百裡管事,這些山地矮馬不會因此受驚吧?”榮睦示意墨先生稍等片刻,轉過頭對著百裡易行小聲道。
“榮鎮守大可放心,這十匹山地矮馬經過我的一番訓練,雖然無法與濕地馬的腳力相提並論,但還是能夠做到令行禁止,況且現在又借著夜色,絕對可以達到唬人的效果。”百裡易對著身後的十匹山地矮馬吹了一聲口哨。
只見山地矮馬皆是乖乖地穿過隊列,來到墨先生等人身前,一字排列而開,站立在原地,昂起馬頭,像是在隨時等候百裡易行下達指令。
“老師,你們騎上山地矮馬,冒充濕地馬騎兵,將宗室王朝軍隊的軍心徹底擊垮!”榮睦對著墨先生道。
“好!”墨先生點點頭,也是跨上了中間的一匹戰馬,而戴瑞與鄭高則是一左一右,與其余六名大青山守軍和榮睦一同跨上了戰馬。
“既然爾等不聽勸告,那麽就休怪本校尉不給你們機會了!”墨先生的聲音,比起先前來更為冷冽,就連本方陣中之人,也是感到有些後怕。
“這是……騎兵!?”由於光線較差,不知真相的戚荒果然中了榮睦的計,誤認為自稱是森木城一等校尉的龐南,與其麾下十人騎著的都是濕地戰馬,於是心中恐懼更勝。
雖然同為一等校尉,但戚荒並沒有騎乘濕地戰馬的資格,可這並不影響他對濕地戰馬的了解,盡管萬山王朝山區較多,極大地限制了騎兵的作用,但眼下的上林寨可是一馬平川的盆地,騎兵可以借助馬匹速度、重量和心理等優勢,幾乎可以無視掉本方僅有的精鐵刀這類近身武器,就算是以一敵三,都一點也不誇張。
雖然兩軍之間相隔兩裡之遙,看上去似乎有足夠的回旋余地。但對於戰馬來說,這恰恰可以用來加速衝刺,算是在為終結敵人性命而蓄力。
“看來我們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難道還不打算撤退嗎?”
“這是要我們去白白送死?”
陣中的兵勇見榮睦等人騎上戰馬後,最後一絲心理防線幾乎徹底崩潰,他們轉過頭看著陣前方的戚荒,露出迫切期待發出撤退命令的求生目光。
“祝長老……”祝鵬臉上本來顯得十分猙獰的橫肉,因對死亡的恐懼而變得松弛下來,看上去不但絲毫沒有任何殺氣,反而頗為滑稽。
祝長老終於下定決心, 將手中出現一枚拳頭大小的黑色球體,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砰!
一陣白煙瞬間騰空而起。
“走!”祝長老鉚足全身力氣,拉起祝鵬的胳膊,沒命了一樣地朝著良安鎮的方向逃竄。
“貪生怕死的東西!”戚荒拍了拍被震得有些發懵的腦袋,對著祝長老和祝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看著身後早已軍心大亂的兵勇,終於下定決心,大手憤然一揮。“撤!”
“爾等不覺得現在才走,為時已晚了嗎,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興許我還能留你們性命,否則格殺勿論!”墨先生將手中的擴音筒遞還給百裡易行,輕輕拉動韁繩。
百裡易行接過韁繩,大喝一聲。“駕!”
十匹山地矮馬揚起馬蹄,朝著前方緩慢跑起來,雖然與人奔跑的速度差不了多少,可伴隨著整齊的馬蹄聲,則頗有一副正規騎兵的模樣。
榮睦見自己的計謀初見成績,心頭一喜,不免有些得意,甚至打算提前迎接勝利,可轉念間,他又提高警惕,如臨大敵,他明白,唯有將最後一個宗室王朝兵勇趕走或是降服,才算真正得勝,必將戰場比商場更為殘酷,也更加多變。
“給我上,一個不留!”墨先生故意對著宗室王朝鎮中大喊一聲,右手一揮,身後的所有人等皆是隨之開始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