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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炎I》第25章 封塵的往事
  血泊中,無數頭面目可憎的惡龍們噴吐著熔漿。長著一對鋒利犄角、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黑龍自高空俯瞰下方,殘破而又荒涼的城市被黑暗籠罩,宛如地獄。

  火焰在城市的所有地方燃燒,根本沒有半個人影。破敗的建築不時竄出兩條魔種,圓潤的月亮散發著它那微弱的光澤。正如狂風中搖曳的蠟燭,隨時可能被黑炎撲滅。

  “黑炎來了……”

  只要有人聽到這四個字,那麽他所處的城市頃刻間就會變成一座死亡之城!

  ————

  四十年前,住在勒拿河旁,靠打獵為生的老獵人米歇爾雋收到了他一生中最珍貴的禮物——他的兒子拿到了博士學位!

  這裡是奧伊米亞康,這裡的溫度非常低。即使是夏天,他們也要裹上厚重的棉襖才成。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寒冷的冰岩。

  年僅18歲的少年衣錦還鄉,他得到了一筆非常豐厚的財產。他買下了一座教堂,那是他父親米歇爾雋最敬仰的地方。

  “爸爸,我們為什麽不住在教堂裡啊?”小的時候,這個少年經常這樣問父親。因為他們的家實在太簡陋了,昏暗的房間中陳列著一堆破家具。他們這個一年四季都異常寒冷的地方,有一個溫暖的爐子是多麽奢侈啊!

  但他看到的只有布滿裂縫的破牆。

  什麽時候他覺得冷了,他的父親就會從教堂借一把鐵鍁,用冰塊把破牆堵上,這樣他就好受一點。

  少年十歲的時候,父親帶他去了一趟教堂。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精美的雕花,溫暖的壁爐。鑲嵌著藍寶石的吊燈懸掛在螺旋式的吊頂上,豪華的教堂甚至足以容納上萬人!

  來自貴族的少年們穿著整潔的禮服,白色蝴蝶結擋住了脖子。他們是如此的禮貌、謙遜。而來自貴族的少女們則穿著象征聖潔的白色長裙,她們打扮得非常精致。

  父親被攔在門外,只有他換上了那件被他父親封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新衣,一步步走到神父身邊。他不知道那個神神叨叨的白胡子老頭說的是什麽,但那宛如天堂一樣的場景已經死死印在他腦海裡。

  儀式完成了,台下卻非常安靜,因為出身貴族的他們是不會恭喜低賤的漁夫的兒子的。只有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對他鼓掌。

  從那一天開始,少年天天夢想住進教堂裡去。他跟父親說“我今生一定要娶米戴爾小姐,讓她住豪華的城堡裡去,否則人生再沒有任何意義。”

  米戴爾小姐就是那個在教堂中為他鼓掌的女孩。

  十歲的他是說不出這麽有哲理的話的,這是他從某本小說上看來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帥,就如話劇裡的“羅密歐”。

  父親無奈地歎氣,那長滿繭子的老手寵溺地揉他的腦袋,滿臉自責。“好好學習吧,只要你能考進大學,我就向米戴爾提親!”

  如果他能考進大學的話,就不用做漁夫了。那些貴族們會把他招走,彈琴也好、作曲也罷,或者純粹想找個有學問的管家充門面,他都能安穩地過一輩子。至於提親……他肯定會兌現他的諾言,但男爵的女兒又怎麽會下嫁給他一個漁夫的兒子呢?

  因為這麽一個幼稚的理由,少年從此埋頭苦讀,他以非常優異的成績考進一所重點大學。那一年,他十五歲。

  他的父親如約帶著他上門提親,毫不意外被男爵拒絕了。那個大腹便便的家夥用最惡毒嘲諷的話罵了他的父親,

甚至稱他的父親為“隻配抓魚的獵狗”。少年勃然大怒,揪住男爵的衣領,想用拳頭教訓一下這個滿口髒話的老東西。但結果是他被男爵的護衛們暴打一頓,並且被鎮長勒令驅逐出這座小城鎮。  少年深感挫敗,十五歲的他開始意識到權利的重要性。而想要得到權利,首先要有本事。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學習上,無論是數學的新型解析方式還是耐人尋味的文章,他都來者不拒。他的父親改行做了工人,為資本家們修建宮殿。

  某一天,父親在工地受了傷——他從四層樓的高度摔了下來!

  他們得到了一筆豐厚的補償,但他的父親也從此淪為殘廢。而這筆錢剛好夠少年去更好的學院深造,也算因禍得福,他得到了步入上層社會的機會。

  盡管這個機會非常難把握……不到千分之一。

  少年需要錢來證明自己,更需要錢來贍養自己年邁的父親。

  三年寒窗,魚躍龍門……

  他回來了,還是穿的父親當年的衣服,破破爛爛。但他手裡卻拿著一個非常精致的、被塑料布包的嚴嚴實實的紅皮書。

  “米歇爾康,我的孩子……你真的成了博士!”父親老淚縱橫,但隻過了一會兒,這個從四層樓摔下來,一夜之間淪為殘廢連半句話都不多說的中年人嚎啕大哭。

  米歇爾康憑自己博士的身份以及自己的發明,成了一位伯爵。他回到了自己的故鄉,狠狠教訓了那個曾經辱罵他父親是“隻配抓魚的獵狗”的老男爵。唯一讓他五髒俱焚的,是他心儀了多少年的女孩已經嫁給了另一個男爵的兒子。

  他租下了一套豪華城堡,並且安排了十個侍女照顧父親。而他本人,則回到故鄉修建屬於自己的宮殿。

  父親是一位虔誠的教堂信徒,他買下了教堂,以教堂為根本修建屬於他們的宮殿。他要讓父親在剩下的日子天天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天天都能與教父接觸。

  但改變他一生的事突然發生了——一條受傷的怪物襲擊了他父親暫居的城堡!

  米歇爾康像狗一樣狼狽地跑到這裡,見到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整個城市的人,包括父親以及十位侍女,全都命喪怪物嘴裡的熔漿之手!!

  那一夜,五具鋼鐵巨人與怪物進行了激烈的戰鬥,米歇爾康根本沒有理會這些東西。廢墟中,他找到了一堆已經連在一塊的屍體——根本就分不出哪個是他的父親!

  米歇爾康瘋了,他從廢墟中找到一把裝飾用的、未開鋒的寶劍,然後衝向了可以噴吐岩漿的怪物。

  那一夜,他將這把劍插進了怪物的瞳孔,甚至憑血肉之軀殺害了那五具鋼鐵巨人。因為在他眼中,這些人都是嫌犯。

  米歇爾康瘋了,他提著寶劍瘋狂地解剖怪物甚至鋼鐵巨人裡面的人的屍體,同時生出一個非常恐怖的念頭。

  他懷疑是米戴爾小姐的父親,也就是那個被他教訓的男爵在報復他。雖然誰都知道這不可能,但已經瘋掉的米歇爾康當時根本就失去了理性。

  馬雅可夫斯基說過,當你被逼上絕路的時候,記住你的背後還有一條路,那就是犯罪,這並不可恥。

  那把刺穿過怪物瞳孔的寶劍,同樣戳穿了男爵的咽喉……

  米歇爾康成了整個奧伊米亞康的笑柄,因為他在政府的資料是這麽寫的“米歇爾康,男。18歲成功獲得博士學位,同年,也因為他考上博士而精神失常,變成了殺過人的逃犯,懸賞金額一萬盧布(約等於人民幣十萬)。”

  十八歲的米歇爾康也曾瘋狂過,為了生存下去,他將父親安葬妥善以後,過上了野人般的生活。從堅硬的冰川下捕獵魚類,寒冷的氣溫使這些魚被打上來後,二十秒就會變成冰棍。魚很難變質。再加上奧伊米亞康在夏天白天最長可達21小時,而在冬天最短則只有3小時。於是米歇爾康冬天就去捕獵, 在孤島上儲備食物。夏天乾脆住在孤島上,選擇遠離世塵。

  這段日子,米歇爾康印象深刻。“應該有三年吧……”每一次他回憶往事的時候都是這麽說的。但其實他只在那孤島上住了一年,孤獨讓他感覺時間異常難熬。

  直到某一天,他被一群穿著黑軍裝的軍人找上門來。是一群胸口掛著銀白色的徽章的家夥,但並不是來緝捕他的。

  “那是一百年前的紅十字聯盟,當時我們並沒有實施蒼炎計劃……”米歇爾康一提起這個就異常激動,但每當有人問他為什麽激動的時候,他又揮手打斷人們的疑問。“從那一天起,我踏足了一個全新的領域。他們給我充足的資金讓我得以在學術上深造,因為發明了可以批量熔煉人造合金的“紅十字熔爐”,我成了聯盟的負責人之一……”

  那天,米歇爾康如往常一樣抽著父親的煙鬥。上等的煙草,父親一生隻抽過一回。很多人都問他為什麽擁有超然的地位卻抽那個劣質且褪色的古銅煙鬥,他隻笑笑不答。誰都沒有注意到從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悲戚,只有一個叫維克托利亞的小女孩例外。

  他無意間翻開了書架上的一本登記簿,這裡面記錄著紅十字聯盟成員名單以及資料,只有負責人才有資格看。但沒人會注意這些東西,這從檔案袋上那層薄灰就能看出端倪。米歇爾康也只是好奇,他想知道他這個曾經“因為拿下博士學位而精神失常”的瘋子是被怎麽刻畫的。

  他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東西……那東西本應該隨著黑龍的火焰一同被高溫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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