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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相》第1章:孤傲1人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這是杜牧筆下的揚州,也是蘇塵借杜牧之口寫下的揚州。揚州之美,不用多言。事實上江南之秀麗,從來不用過多辭藻堆砌,只需將“江南”二字放在這裡,你便能從中感悟到諸多美好風光。

  當然,你不可以寄刀片。

  此時節正是五月,天氣晴好,風和日麗,揚州運河邊上,無數攤販在大聲吆喝。有賣桂花糕等點心的,有賣首飾項鏈瑪瑙翡翠的,也有一些賣文人字畫的窮困書生,但不管是賣什麽,總得大聲吆喝。這就像現在社交軟件上無處不在的廣告,宣傳是獲得更大利益的最佳手段。

  偏偏在這一堆人裡,有一個賣字畫的年輕人,沉默不語,只看《春秋》。

  年輕人穿素色長衫,長衫看起來破舊不堪,但洗的很乾淨;瓜子臉,柳眉圓目,雙眼炯炯有神,頗為俊朗。此時,年輕人正捧著一本《春秋》,靜靜默讀著。

  這個年輕人便姓蘇,名叫蘇塵。

  半個月前,蘇塵來到了這個名為大陳的地方。前世的蘇塵是年少有為的企業家。生意做得很大,短短十年,蘇塵便以一己之力將自己的公司抬到了上市。蘇塵做事,向來大膽,他為了進一步提升公司實力,參加了一個待開發的項目。沒想到項目失敗,公司也因資金鏈斷層,就此破產。蘇塵心灰意冷,到將死之際,才明白蘇軾所言至理。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乾忙。

  活在當下,才是真諦。

  來到大陳,他穿越到了一個同樣叫蘇塵的可憐書生身上。那一個蘇塵的經歷很有趣,頗有點“傷仲永”的意味。蘇塵的前身本是一個天才少年,五歲能寫詩文,六歲能著論述,年僅八歲,才華橫絕揚州城,被文人騷客譽為“少年詩聖”,前途不可限量。十歲的時候,蘇塵被揚州鼎鼎有名的大學士陳昀收至門下。

  然而自進入陳昀門下後,蘇塵卻倦怠學習,每日與狐朋狗友廝混,才華漸漸散去。直到後來提筆不知意,寫的文章更是亂七八糟,如同雞肋。

  十八歲這年,也就是前不久,蘇塵被陳昀趕出門下,劃掉姓名。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蘇塵剛被趕出陳昀門下,家中卻又遭受大厄。蘇家因與王家在耕田上產生矛盾,王家憑借自己家大業大,聯合府衙,將蘇塵的父母以莫須有的罪名關入牢中,蘇塵的父母在牢中不過數日,竟然雙雙病死,蘇塵前去王家討回公道,卻被王家人亂棍打出。蘇塵帶著滿身的傷回到家中,口中吟誦“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鬱鬱而死。

  然後,現在的蘇塵來了。

  在短暫的茫然之後,蘇塵漸漸了解了這個陌生的世界。大陳在這天下的地位,和歷史上的南宋頗為相似。大陳本在東京定都,後金人攻來,大陳兵力衰弱,甫一交戰,立刻潰不成軍,被金人拿下半壁江山。為保江山社稷,當時的皇帝高宗率領一眾大臣,南渡而來,定都臨安。大陳自此偏居江南一隅,北面盡付金人之手。

  自大陳南渡至今,已有百年之久,金人因大夏國的糾纏,暫時騰不出時間料理大陳。而大陳在這一百年的時間裡,人才輩出,砥礪報國,反倒在金人手中奪回了一些地盤。其中最出名的,當屬高宗時期的抗金名將嶽飛。因為嶽飛的存在,金人才給了大陳長久的和平發展。而在嶽飛之後,便是慶宗時期的康王。康王乃是慶宗第八子,

名陳誥。康王陳誥曾孤軍深入金國,殺得金人聞風喪膽。然而時過境遷,二十年後,慶宗崩,文宗立。大陳的皇帝換了,臣子自然也就換了。朝內向來有兩種聲音,一種主戰,一種主和。從前主戰派勢大,故此大陳多次北伐,然而新皇帝文宗陳諶,也就是康王陳誥的哥哥,卻傾向於主和。於是主和派崛起,主戰派就此衰弱。  大陳向金人俯首稱臣,應金人要求,極力主戰的宰相趙無垢被殺,康王被剝削軍權,貶職揚州,做一個悠閑王爺。

  不過這些都與蘇塵沒多大關系。蘇塵來到這世界不久,便完全適應了這裡。不過他並不想像一個正經穿越者那樣,立志乾一番大事。大事,上輩子他已經乾過了,這輩子他隻想逍遙自在的活下去。做一個普通人。

  不過普通人也是有煩惱的,擺在蘇塵面前當務之急的煩惱就是,怎麽活下去。幸好前身有許多質量不錯的字畫,蘇塵便將那些字畫拿出來,在運河邊擺了個小攤。一邊擺攤一邊讀書,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蘇塵正讀著書,忽有一輛馬車從遠處行來。馬車香風繚繞,裝飾華麗,儼然一副大戶人家的氣派。到得字畫攤這邊,停了下來,裡面走出兩個美貌女子,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看了過來。那兩個女子每經過一個攤位,都會駐足片刻,欣賞一下。然而似乎每個攤位的字畫都不入兩人的眼。一路走過來,很快就到了蘇塵的攤子前。

  “請問,有梅花圖嗎?”輕靈的聲音響起。蘇塵抬起頭,迎著陽光看了看面前的兩位女子。

  這兩個女子一大一小,大的能有三十幾歲,小的能有十七八。確實很好看,不過蘇塵前世什麽風雨沒見過,大明星更是見過凡幾,面前的這兩位雖然貌美如花,但終究也沒讓蘇塵感到太大的驚豔。蘇塵隻是看了一下,隨即恢復淡然。

  “梅花圖?要什麽樣子的?出梅圖落梅圖或者梅花盛開圖,都有。”蘇塵放下書,站起身來,笑著為兩個女子介紹。

  蘇塵的目光雖然不經意,但稍長一些的女子卻看的清清楚楚。她暗暗點頭,讚許了蘇塵一聲。蘇塵不知道,面前這兩位,乃是揚州大學士陳昀――也就是蘇塵之前的老師――的妻女。是的,你沒聽錯,這兩位是母女關系。稍長一些的女子名叫葉婉怡,是陳昀的發妻,今年已有四十歲,但容顏依舊,就像剛剛三十出頭一樣,難怪蘇塵會看錯。稍小一些的女子名叫陳清芷,是陳昀的千金。

  按理說,蘇塵應該認得兩人的。但無巧不成書,蘇塵的前身還真就不認識兩人。前身自打進了陳府學堂學習,便和一群頑童廝混,不務正業,陳昀一開始還管一下,漸漸的也就不再過問。直到後來更是對蘇塵極度厭惡。這樣的情緒下,蘇塵平日裡連老師都要見不到了,更別說還想見什麽師娘了。

  故此,蘇塵前身的記憶裡,沒有任何關於面前這兩位的事。

  “你都拿出來吧,我且看看。”葉婉怡溫柔的說。江南女子柔情似水,這一點在葉婉怡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好嘞。”蘇塵笑著從字畫堆裡掏出幾幅梅花圖。

  自古梅蘭竹菊便被稱為花中四君子,分別代表不同的君子品性:傲、幽、堅、淡。

  梅花被譽為君子之傲,王安石曾寫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短短數語,便將梅花之孤傲表現得淋漓盡致。

  葉婉怡接過幾幅畫,仔細端詳。其實蘇塵前身的字畫水平也就那樣,他都不好好學習了,又能學成什麽?不過幸好蘇塵前身品鑒能力不錯,平時和狐朋狗友廝混的時候,沒少要到一些大才子的字畫。

  這幾幅梅花圖,其中有兩幅是蘇塵自己畫的,另外幾幅,都是蘇塵或要或交換來的。

  葉婉怡先看了其中兩幅,立刻皺眉扔下,另有幾幅,她倒比較滿意。忽然,她看到了其中一幅落梅圖。

  那幅落梅圖沒有名字,隻有落款。圖中落梅零星,飄在地上,旁有一輛牛車經過,碾碎了數瓣梅花。

  這幅圖的意境看來不是很深遠,然而點睛之筆在其上的題字。蘇塵掃了一眼,看到是這幅圖,不禁笑了笑。圖上確有題字,而且是蘇塵題的。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這首《卜算子》是南宋著名詩人陸遊所作。不過大陳並沒有陸遊這個人,於是這首詞,也就成了蘇塵所作。詞加上畫,立刻意境深遠,遙遙不絕。當時蘇塵看到這圖,立刻便想到了這首詞,於是題了上去,現在,倒是能夠買一個好價錢了。

  蘇塵正想著,葉婉怡將其他幾幅畫放下,看了看蘇塵,又看了看那幅落梅圖。她道:“蘇塵?你是蘇塵?”

  “在下確實叫蘇塵。”蘇塵點點頭。

  “少年詩聖的那個蘇塵?”葉婉怡皺著眉問。

  “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罷。”蘇塵苦笑道。

  “娘,那他不就是……”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陳清芷驚訝的說。

  話未說完,葉婉怡攔下了陳清芷。她看著蘇塵道:“這詞是你寫的?”

  “便當作是我寫的吧。”蘇塵無所謂的回道。

  “是或不是,隻有兩個答案,何來的便當作?”葉婉怡道。

  “呃……是我寫的。”蘇塵道。

  “原來是這樣。”葉婉怡忽然笑了起來。

  把蘇塵笑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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