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啊……是那個很久以前的宰相。好像聽姐姐講起過,老師當初逐你出師門,就是因為當時的右相王安石的後人吧?”張文勇道。
蘇塵道:“嗯,看來王安石的後人一定很閑。”
張文勇道:“怎麽說?”
蘇塵道:“有蘇軾正牌的後人不去禍害,跑來禍害我這一個私生子的後人,豈不是很閑?”
張文勇哈哈大笑,道:“確實很閑,確實很閑。不過子清,如果老師沒有將你趕出師門的話,也許你的父母就不會死了。”
蘇塵心想,不止我的父母不會死了,我也不會穿越過來了。
蘇塵於是道:“守性主持不是說過嗎?世間一切,都有其必然的因果聯系,既然事情已經種下了因,便一定會形成果。如今看來,這形成的果,便是我和你相識。這樣一想,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張文勇無語道:“子清總能看得開。”
蘇塵道:“人如果看不開,那每日裡無數憋屈鬱悶的事情發生來發生去,早晚會被自己憋死的。我覺得,人這一輩子,最憋屈的死法就是自殺,因為看不開,所以活不下去。既然看不開,當初為何要降生到這個世上呢?”
曾經蘇塵也看不開過,否則他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經歷過那些事情,他早已看開了一切。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何必爭來爭去,自討苦吃?
張文勇佩服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也許你是對的,人應該看開一點。”
說到這裡,蘇塵想到張文勇一家被殺害一事。他道:“文勇,你也應該看開一些。”
張文勇知道蘇塵在說什麽,他笑道:“如果看不開,我早就悲憤而死了;可如果我真的看開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渾渾噩噩,一事無成。”
蘇塵道:“那,有線索嗎?”
張文勇有些痛苦的道:“其實,有線索的。當年我便知道,殺我爹娘的那個人,來自襄陽,乃是襄陽綠林道上的領頭大哥,江湖人稱,千手佛陀——肖平。”
“襄陽?”蘇塵腦海中忽然蹦出李嫣然的身影。他心想,李嫣然也是混綠林道的,也許會認識那肖平。
張文勇點頭,道:“襄陽,我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在那裡。所以年少的我,跑去洞庭湖,拜了洞庭老仙為師,受盡了痛苦。學功夫的時候,心裡要多恨那肖平,就多恨那肖平;可是真的學成了,卻發現,滿腔的恨意,不知什麽時候全部消失了,連同消失的,還有我的勇氣。我害怕到了襄陽,找不到肖平,害怕到了襄陽,知道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
蘇塵奇道:“什麽不知道的事?”
張文勇卻不再多說,只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蘇塵知道,他不想說。
那便不說。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何必向每一個身邊人傾訴。
……
新年,便像許多個平常的日子一樣,悄悄過去了。
大年初三,揚州報紙正常發售,《笑傲江湖》再一次掀起了閱讀狂潮。彭清宇看著大把大把的銀票,笑得合不攏嘴。
“這是《笑傲江湖》所有的稿子,我已經趁著這段時間寫好了。過幾天我要去臨安了,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所以先給你保存吧。記得,分成直接給張文勇就好。”蘇塵交過厚厚一遝子稿紙,對彭清宇道。
彭清宇喜笑顏開,道:“沒問題,沒問題,蘇兄放心,我做生意,
最重要的就是誠信,就算你不再,我也不會做手腳的。” 蘇塵笑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怕你動手腳了。”
彭清宇也笑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要動手腳了。”
說完這話,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笑完了,彭清宇將煮好的清茶倒給蘇塵,順口問道:“鄭相爺死的冤啊,北伐這才剛剛有了起色,結果這個關鍵人物卻死了。接下來,不知這事情會如何發展了。”
蘇塵嘗了一口,讚許的點點頭,道:“北伐估計會被擱下,但是陳三槍,是一定要被滅掉的。”
彭清宇嗤笑道:“那個陳三槍,我以前去徽州做生意的時候,見過他。就是個有野心沒能力的武夫,自以為自己武功蓋世智謀超群,其實不過是一個大傻瓜。當初和他做生意,我可是狠狠坑了他一筆,結果他愣是沒看出來。”
蘇塵愕然:“原來你還見過他?”
彭清宇傲然道:“我老彭雖然只是個做筆墨生意的,但是這大陳,南到瓊州,北到興元府,哪個州府我沒去過?更別說那些個綠林好漢了,我可是各個都結識過。”
蘇塵調侃道:“那你能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彭清宇道:“人在江湖走,便得能容辱。偶爾被人欺侮一下,也是在所難免的。”
蘇塵道:“聽你這麽一說,那陳三槍,似乎不是什麽人物?”
彭清宇卻道:“那也不是,說起功夫,他還是有一套的。我也不知他練的是什麽武功,不過傳說,不管對手是誰,他只需要三槍,就能殺死對手,所以大家就管他叫陳三槍。我還見過他手下其他的人,也都是狠角色,殺人不眨眼。但殺的人再多,終究只是個小土匪頭目罷了,沒想到現在竟然有膽量敢殺朝廷命官。”
蘇塵道:“聽王爺說,是金人指使的。”
彭清宇道:“那倒也有可能,陳三槍可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
蘇塵將杯中的茶水喝完,便起身和彭清宇告辭了。彭清宇年輕的時候——其實也不過是十年前的事——也是個閑不住的主,但是一過了三十,立刻安穩了下來,再也不敢出揚州一步。想來人大多是這樣的,年輕時乾勁十足,可是一旦過了三十,便覺得整個人都老了下來,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王侯將相盡如狗,萬裡江山任我走的豪氣和灑脫。老話曾說,人過三十不學藝,自然有其說出來的道理。
所以,趁著年輕,還是要多闖一闖的。
蘇塵其實已經不再年輕了,可是,他還得往前闖闖。
正如張文勇所說的,樹欲靜而風不止。
大年初四,清晨,陳誥便已經收拾妥當,來陳府接蘇塵,一同前往臨安了。
其實蘇塵真不知道,陳誥為何要拉著自己去。比起臨安,揚州是小了一點,但大陳的城市之間,就算差距再大,也不可能大到長春和北京的區別去,畢竟勞動力在那裡擺著。
可是陳誥仍然要拉著蘇塵一起去。蘇塵便也隻好和他一起去了。反正不久之後,楓葉服裝的生意也要往臨安那邊擴張,先去臨安探探路,倒也沒什麽。
這一次同行的,只有陳誥和他的那六個護衛,蘇塵本想自己去的,但蓮兒那丫頭放心不下,一定要跟著蘇塵走。蘇塵拗不過她,隻好帶著蓮兒了。
路上無聊,還能聽蓮兒唱唱小曲,倒也是樂哉幸哉。
張文勇留下來看管生意,陳破金則被陳誥留在了家裡。
蘇塵在簡單吩咐了一下陳府的諸多事宜後,便坐著陳誥的馬車,離開了揚州。
揚州城外,落葉蕭蕭,好不寂寥。
馬車碌碌,行人悄悄,山水妖嬈。
一去臨安萬裡,路途渺渺,
究竟是非功過,卻又誰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