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人的事,陛下是怎麽說的?”蘇塵問道。
陳誥道:“還能怎麽說,板上釘釘的事,幾個翰林學士說的話,你以為陛下真的會聽嗎?翰林學士雖然有撰寫權力,也有為陛下出謀劃策的義務,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陛下手裡。他們覺得有著言官無罪這一個規矩,就能肆意妄為,但別忘了,大陳的主人,還是陛下。”
蘇塵道:“我說的……是鄭大人死後,陳三槍該如何處理?”
陳誥拍拍腦門,道:“糊塗了,這件事啊,其實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一國丞相被一個亂黨殺了,這事關國家顏面,是一定要處理的。那個陳三槍囂張不了多久了。討伐是一定要討伐的,只是時間問題,以及討伐人選問題。我這次來面見陛下,就是為了拿下這討伐主將的位置,鄭闊的死,我一定要親手為他討回公道。”
蘇塵點點頭,道:“鄭大人是個好官,可惜了。老陳你一定要把那個陳三槍繩之以法。”
陳誥冷笑道:“繩之以法?我抓到他,必讓他也嘗嘗身首異處的滋味。”
古人殺心總是這麽重。蘇塵想。他轉而說道:“那這事情定下來,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揚州那邊還有事情等著我處理呢。”
陳誥擺擺手,道:“這個倒是不著急,今天也只是簡單定下而已,明日早朝,許多事情還要商量,這種事情急不得。就算全都定下來,也得十五過了,才能正式出兵。正月十五上元節,陛下要在宮中大擺宴宴,到時候我帶你去見見世面。”
蘇塵不置可否,沒有搭腔。他對聚會一類的事情並不感冒,但也不反感。當下年輕人極不喜歡人多的場合,蘇塵當然也不例外,但他絕不會是那種勉強到了聚會,擺出一副司馬臉的人。那種人通常用一個詞就能形容,那就是不識時務。比如此時,如果蘇塵說不喜歡那種場合而拒絕了陳誥,那便是不識時務的。
但蘇塵從來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
……
秦相府。
“老爺,這是宮裡傳來的消息。”管家敲開書房的門,將一封密信送到了秦宇的桌子上。
秦宇放下手裡的小說,將密信拆開,密信裡面的話寫的並不多,寥寥幾句,不過足以將事情交代清楚。
“康王殿下突然進宮嗎?”秦宇讀完密信自言自語。作為一國之相,自然不可能在宮中一點耳目都沒有,這封密信就是宮中的耳目送來給秦宇的。密信中交代了陳誥入宮一事,不過具體是什麽並沒有說的太清楚,而後,又寫了一句關於待漏院蘇塵與王宇修三人對峙的事。
“王宇修之流,永遠如此不識時務,鄭闊封王下葬一事,早已定下,他們竟然還妄想改變陛下的想法,真是不知好歹。迂腐而不知變通,這種人,一輩子也就是翰林學士了。”秦宇對王宇修三人的做法表示出了完全不掩飾的嘲笑。
在看到蘇塵的名字的時候,秦宇想到了什麽。他拿起桌子上的小說,那本小說的名字叫《天龍八部》,翻開扉頁,只見上面寫著:“作者,揚州第一才子,蘇塵,筆名,金庸。”
“揚州第一才子,蘇塵。”秦宇看著這個名字,不禁笑了笑,“倒是個有趣的人。陛下親邀給官而不允,這還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對站在一邊的管家說道:“去查查蘇塵的下落,我想見見他。”
管家點點頭,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待管家離開後,秦宇拿著小說繼續看了起來。
“這本小說,確實格外精彩啊,蘇塵,是個妙人……”
……
翌日,晌午,蘇塵和蓮兒跑來四海樓吃飯。
臨安有許多有名的地方,先不說城西的西湖,單是城裡,就有好幾處舉世揚名的“景點”,而在這諸多景點之中,四海樓是蘇塵最想看看的。
當年秦宇尚未發跡,與彭清宇在此樓宴飲,酒醉之時,曾在牆上題詞。在此之後,尚為太子的文宗見到牆上題詞,甚是欣賞,於是與秦宇相識,自此成為忘年之交。就像蘇塵和陳誥一樣。
秦宇題詞一事,已經是過去十幾年了。當年的太子,已經熬死了老皇帝,成為了一國之君。而這家四海樓,卻因此揚名立萬,成為了臨安最大的酒樓,也是最奢侈的酒樓。這一切源於自此發跡的秦宇,可以說,只要秦宇不倒,那麽四海樓,就當之無愧是臨安第一酒樓。
蘇塵自然是要慕名而來看看的。
陳誥今天一大早,就進宮上早朝去了,想必鄭闊一事甚是複雜,直到晌午,陳誥還是沒有回來。
在康王府呆的久了,蘇塵便在趙犇的建議下,帶著蓮兒,在趙犇和李武的陪同下,出來溜達溜達。溜達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四海樓,順理成章的,蘇塵帶著蓮兒上樓,想要一睹秦宇秦相爺當年之風采。
四海樓有四層,乃是一幢極大的高層木製酒樓,其一層雖然人多嘈雜,但格調甚高,自然,價錢也高。
蘇塵什麽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他讓店小二上二樓找了個雅間。
通常來講,一個高層酒樓,應該是越高的樓層價格越高,但四海樓卻並非如此。四層酒樓,第二層雅間價格最高,即便第二層往外面看,並不能看到什麽美麗的風景。這當然還是因為秦宇的題詞。
蘇塵上了二樓,一眼就看到了那面聞名馳久的牆壁。那面牆本應該是一個雅間,但是後來被單獨刨開,並移到了二層的中央,其上粉皮已經泛黃,但店家用了極大的價錢,竟然將這面牆裝裱了起來。由此可以看出,大陳的生意人思想絕非不知變通的,至少四海樓的老板很知道明星效應這個道理。
蘇塵和蓮兒站在那面牆下,旁邊也有幾個裝模作樣的文人墨客,對著牆上的題詞品頭論足。
說是品頭論足,其實還是在吹噓秦宇的志廣才高。
“十年寒苦入平京,人世浮沉枉留名。
他年我若登金殿,隻手退卻滿天星。”
蓮兒輕聲念了一遍,對蘇塵說道:“這詩寫的好霸氣。”
蘇塵道:“當然霸氣了,這可是當今右相秦宇秦相爺的親筆,不過可惜啊。”
“可惜什麽?”蘇塵話音剛落,旁邊忽然有人問了一句。
蘇塵回頭看去,正看到一個身穿深藍色長衫,肩披長袍的男子。男子身材極高,比蘇塵高了半頭。蘇塵又一米七五,這男子大概將近一米九, 其眉宇甚是英朗,劍眉亮目,看起來極為精神,貌美而膚白,看著像一個富家公子。
蘇塵不認得此人,趙犇和李武卻覺得這個人面相十分眼熟,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到底如何眼熟。
“這話還是不說比較好。”蘇塵笑道。“可惜”二字,必定是一個轉折,就像“但是”一樣。魯迅曾經說過,“但是”這個詞很好,因為這個詞一旦出現,便代表著其後必有驚喜不同。“可惜”也是差不多的,它也可以代表著轉折。
那男子笑了笑,道:“仁兄不必忌諱,秦宇這個人雖然聽起來名頭很大,但並非神通廣大,坊間議論幾句,卻也聽不到。”
蘇塵知道男子是想讓自己放心說出後面的話,但蘇塵只是笑笑,和蓮兒等人走進了雅間。
沒想到剛到雅間坐下,那男子和他身後的隨從卻也跟了進來,更是毫不客氣的坐到了蘇塵的對面。
“這位官人,這是我們的雅間,你們還是請離開吧。”李武說道。
那男子沒說話,他身後的隨從卻冷冷的說道:“我家主人想坐在哪裡,就坐在哪裡。”
“你這是在挑釁嗎?”李武道。
“你還沒有那個資格。”那隨從說道。
“你——”李武氣極,卻被趙犇攔下。
李武看了趙犇一眼,發現趙犇的神色變得極為不自然。
“怎麽回事?”蘇塵看出了趙犇的異色,問道。
趙犇看著那男子,緩緩說道:“如果小的沒認錯的話,這位大人,就是大陳右相,秦宇秦大人吧?”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