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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相》第99章:雪中歡,古寺論道,誰敗誰贏。
  在雪地裡瘋了一下午,此時日暮西斜,已是黃昏。

  眾人坐在毯子上喝了會兒茶。在雪地中喝茶,這種情趣常人難懂。不過所謂情趣,便從來不是給別人懂的,自己沉醉其中,哪怕旁人投來異樣眼光,也是無所謂的。

  “玩得渾身是汗,咱們一會兒就上山上找個佛寺,借宿一宿吧。天地寒冷,免得著涼。”蘇塵喝著茶,對眾人說道。一眾男性之中,陳破金和蘇塵的身子算是最弱的,不過兩人也並不在意寒冷。但這裡畢竟還有三個姑娘,總不能讓三個姑娘受了凍。

  “去佛寺去佛寺!佛寺有什麽好玩的?”陳破金問道。

  “佛寺有佛法,可以去聽經。”張文勇笑道。

  在雪地中喝一杯茶,便有一股暖流從咽喉直入胃中,身體頓覺一陣舒爽。眾人將一壺茶喝的乾淨,簡單收拾一下,便啟程前往佛寺了。

  天色已晚,雖說此時回揚州城,還有大把時間,但大家都出了一身汗,就這麽在路上走一個時辰,容易著涼。

  從這裡往山頂走,不是很遠,隻大概走了一刻鍾,眾人面前就已經出現了一座莊嚴的古寺。這古寺四面環牆,牆是紅色,上面綴著數片純白;寺門大開著,上有一牌匾,名為“清塵寺”。

  繁欽曾有詩雲:“我出東門遊,邂逅承清塵。”

  陳陶亦曾寫道:“常思劍浦別清塵,豆蔻花紅十二春。”

  不過這與這座清塵寺的由來毫無關系。

  清塵寺乃是前朝時便已經建立的一座百年古寺,具體存在了多少年,經歷了多少任主持,沒人知道。不過別看這清塵寺歷史悠久,其實在整座觀音山上,如此悠久的古寺,多不勝數。

  這古寺取之“清塵”,乃“拂除塵埃”之意。六祖慧能與神秀曾有一對偈語。

  一日,五祖弘忍召集門人,讓大家各做一偈語,誰若大徹大悟,則可接替他的位置,稟為六代。神秀於是在門前寫道:“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這偈語寫得極好,然而弘忍卻說神秀未能到達境界。其時慧能並不識字,他先請人一讀神秀的偈語,然後便做偈語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弘忍大善,於是將六代之位傳於慧能。

  其實不管神秀也好,慧能也好,這兩首偈語都是極其上乘的佛法造詣,並沒有誰高誰低之分,只有修行原則上的大相徑庭而已。只不過可能弘忍更喜歡慧能的修行原則,於是將六代之位傳予慧能。

  神秀雖然沒有得到弘忍繼承人的資格,但以他的修行原則,卻成為了北宗一派的開山鼻祖。因神秀強調修行者要“時時勤拂拭”,故他的後人多講究拂塵看淨,被稱之為“漸修派”,而慧能因為講究隨心而行,隨性而為,以自悟為主要修行法門,故此他的後人被稱為“頓悟派”。(其實就是客觀唯心主義和主觀唯心主義的辯論而已。)

  眼前這座清塵寺,乃是北宗寺院,其“清塵”之意,便是要時常注重內心修行,不可心存妄念。

  不過當今天下,北宗佛寺少之又少,慧能傳下南宗佛寺大行其道。蘇塵等人能看到這座佛寺,倒也是一種緣分。

  眾人來到門前,有小沙彌上前相迎,在說明來意後,眾人被引到了正殿之中。

  清塵寺正殿乃是大雄寶殿——所有的佛寺正殿都是大雄寶殿——其內有一尊巨大的釋迦牟尼佛。殿內有香火若乾,

兩側有一些和尚正在念經修行。在寶殿正當中,站著一個老僧。  “主持,客人已經到了。”小沙彌稟報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蘇塵見那老僧,年逾古稀,瘦若竹竿,頗有種風燭殘年之感。老僧此時背對著眾人,也不說話。

  “這主持好無禮貌,客人到此,竟然也不招待一下。不招待也便罷了,連轉身都懶得轉,這是看不起誰呢?”張文勇低聲對蘇塵說道。

  蘇塵搖搖頭,示意張文勇不要多嘴。

  “來人可是揚州第一才子,少年詩聖,蘇塵蘇公子?”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僧忽然開口說道。

  剛剛小沙彌進來便稟報過,蘇塵對於老僧知道他的名字,並不意外。

  蘇塵雙手合十,恭敬道:“在下正是蘇塵,不過我只是一個文弱書生,這揚州第一才子之名,可擔當不起。”

  “哦?有何擔當不起?”老僧問道,他還是沒有轉身。

  張文勇看不下去,便想上前一步。蘇塵趕緊攔下他,然後對老僧道:“回稟主持,這才子之名,於我來看,光會寫幾首小詩,算不得什麽才子。那些能夠熟讀四書五經,考取了功名,或狀元或榜眼的讀書人,才是真正的才子。如沈愴然,如我,不過是誑得一個虛名罷了。”

  “蘇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見地,老衲十分佩服。”說著,那老僧轉過身來, 唱了個諾,對蘇塵行佛禮道,“老衲守性,清塵寺主持,見過蘇公子。”

  “見過主持。”蘇塵同樣行禮,“今日我與朋友們見天降大雪,甚是歡喜,於是來觀音山賞雪遊玩,一不小心誤了時辰,此時天色已暗,天氣寒冷,故此來貴寶地借宿一宿,希望主持行個方便。”

  “出家人慈悲為懷,自然無妨。廷真,去為幾位施主安排廂房。”守性老僧隨意叫了一個和尚,那和尚立刻放下手中木魚,去往後院。

  “多謝主持。”蘇塵等人趕緊謝道。張文勇心想,這老禿驢,倒是能弄一些虛的,非得考考子清才讓我們住下。在他看來,剛剛守性所做姿態,乃是為了考校蘇塵的。

  守性吩咐了人,便笑著對蘇塵道:“素聞施主詩詞乃是揚州一絕,老衲雖在山中苟且,卻也對施主的名號如雷貫耳。今日既然有緣,不知公子可否為老衲這一座小廟,寫一首偈語呢?”

  蘇塵想了想,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在這裡借宿一宿,只需要一首小詩,太合適了。他點點頭,道:“主持有求,在下必竭盡全力。”

  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關於佛寺的詩,上輩子蘇塵並沒背過。如果真找不到,蘇塵自己也能寫的出來,畢竟這幾個月的書不是白讀的。

  不過過了一遍之後,蘇塵竟忽然想到了一首簡單的小詩。

  有了主意,蘇塵笑著對主持道:“獻醜了。”

  “施主請。”守性老僧笑道。

  蘇塵於是誦道:“鐵甲將軍夜渡關,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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