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子清,你這招太絕了!太絕了啊!”在揚州布行不遠處的拐角,張文勇看完剛才那一番精彩表演,不禁回頭給蘇塵比了個大拇指。
不一會兒,那一對公子下人悄悄繞了過來。張文勇迎上去,道:“不錯啊你們,燕雲六衛原來還會演戲。”
那公子和下人,自然就是李武和趙犇。這一切,都是蘇塵導演的一出好戲。
公子手上的灰,是李武進店之前,隨便在哪個牆頭抹的,而那匹爛布,則是趙犇隨手換來的。
蘇祁天會玩卑鄙手段,蘇塵自然也會。只不過蘇祁天的手段太低級,就請個潑皮無賴一通亂砸,是個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有意破壞。蘇塵這一招,高明一點點,其實如果給那掌櫃的說一句話,這一切也就能被補救。但就差那麽一句話。
陳破金從遠處很是開心的跑了過來,對蘇塵說道:“老師老師,我剛才喊的怎麽樣?那些圍觀的人,都被我給帶起來了。”
沒錯,那句將一切推向不可逆轉,導致群情激奮的話,就是蘇塵讓陳破金說的。
“很不錯,有當副導演的潛質。”蘇塵笑著鼓勵道。
雖然陳破金不知道什麽是副導演,但他知道蘇塵是在誇他。他笑嘻嘻的摸摸頭,道:“還是和老師在一起有趣,平時在王府之中,哪有這麽有趣的事情能做?”
李武聽了這話,心想,如果是在王府裡,誰敢有這種膽子讓你做這種事?
張文勇對蘇塵這一招,可謂是佩服到了極點。他豎著大拇指道:“子清,你這一招,實在是釜底抽薪啊,群情激奮,我看這揚州布行,算是徹底完蛋了。從此以後,這揚州,恐怕再也沒有能與我葉氏布行較量的人了。”
蘇塵道:“蘇祁天當初用卑鄙手段砸了咱們的店鋪,咱們如果不給他還之以顏色,豈不是太不夠意思?雖然說這個顏色還的晚了一些,但卻最為致命。卑鄙,人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卑鄙,想要戰勝一個卑鄙的人,就要比那個人更加卑鄙。”
張文勇道:“這道理似乎與清官想要戰勝貪官,就要比貪官更貪相似。不過子清,這一招實在太陰險了,你說的什麽輿論導向,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一些。這所謂的輿論,便是民意,前朝有個皇帝曾經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話實在太對了,只要百姓們不喜歡你的東西,即便你再如何努力爭取,終究是白費一場。”
蘇塵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倒是想到了另一句很有趣的話。”
張文勇問:“什麽話?”
蘇塵道:“水能載舟,亦可賽艇。”說完這話,蘇塵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張文勇四個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這話裡是什麽意思。
這話只有蘇塵知道,這話不說也罷。
自這件事開始,揚州布行算是徹底日落西山——不,它這不叫日落西山,它這分明已經落幕。
那麽與蘇祁天的爭鬥,似乎也要徹底結束了。
所有事情都會有了結的一天,無論你想不想,終究要結束。因為世界是往前走的,只要它在走,便會有無數個開始和結束。
蘇府。
蘇祁天臉色陰沉,看著對面的趙家主和吳家主。兩位家主的臉色看起來也很難看,但這份難看之中,卻隱藏著一種幸災樂禍。
“揚州布行,算是徹底完了。”蘇祁天憋了半天,終究只能如此說道。
趙家主長歎一聲,道:“蘇家主,沒想到啊,
蘇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精明,我本以為蘇家主已經是一個精明到了極點的人,沒想到蘇塵那廝,竟然比家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招釜底抽薪,咱們布行確實是完了。正如先前家主所說的,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們唯家主之命是從,不知道,家主可有對策?” 蘇祁天冷笑道:“兩位,都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在這裡跟我裝可憐了吧?”
吳家主驚訝道:“蘇家主這是何意?我們哪裡是裝可憐了?大家的底子都在揚州布行,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怎麽可能幸災樂禍?”
蘇祁天心想,我還沒有說你們幸災樂禍,你們倒自己說出來了。然而兩個人不承認,蘇祁天也沒有別的辦法。他道:“布行現在算是徹底倒閉了。我蘇家決定撤出揚州,將蘇家在揚州的布匹生意讓給你們兩人,你們意下如何?”
趙家主問道:“這個……不知蘇家主所說的讓給我們,是什麽意思?”
蘇祁天道:“你們給我一筆錢,之後這揚州布行,便是你們兩個人的,與我蘇家再無關系。”
趙家主道:“這……似乎不妥。蘇家主您這是說什麽玩笑話,現在揚州布行就是個笑話,誰敢接手這一大堆爛攤子?還是請蘇家主另外賣給別人吧。”
蘇祁天道:“難道你們不怕我將你們的織造手藝,賣給別人嗎?”
趙吳兩位家主互相看了一眼,吳家主笑道:“蘇家主嚴重了,這揚州布行我們是萬萬要不得的,不止我們要不得,恐怕別的布行,也不會想要。揚州布行便是個爛攤子,誰要誰倒霉。我們的織造手藝,說來也不甚高明,便是給了別人,也就給了別人,我們重新開一家布行,總也能勉強度日。所以,蘇家主還是自重吧。”
蘇祁天冷笑道:“看來,兩位家主已經有了出路?”
趙家主道:“出路總是有的,但我想,不管什麽出路,跟著蘇家主,便成了死路。”
聞聽此話,蘇祁天臉色一暗。
吳家主道:“現在整個揚州,誰不知道蘇家主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們現在坐在這裡,承受了多少的壓力,蘇家主您不是不知道。蘇家主撤出揚州,是一件好事,只希望家主能夠多做一件好事,不要把我們的織造手藝賣給別人。當然,這是您的自由,您若要賣,我們自然不攔著,就是恐怕,你有心要賣,別人無心要買。”
蘇祁天沒有說話,他抓了抓椅子,情知吳家主這話,說的是事實。因為彭清宇的報紙,現在整個揚州的人都知道,蘇祁天用卑鄙手段偷竊了趙吳葉三家的織造手藝,如果這個時候,又有別的布行用了這三家的織造手藝,那就是眾矢之的。誰又敢自斷後路呢?
蘇祁天頹然的歎了口氣,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們想怎麽樣?”
趙家主道:“只希望蘇家主能夠放我們兩家一條生路,我們兩家,從今日起,退出揚州布行,您,還是自重吧。”
自重自重,自你嗎的重!
蘇祁天當場就想將茶盞摔在那姓趙的頭上,可是也只能心裡想一想了。
他擺擺手,示意兩個人離開。
趙吳兩位家主看到蘇祁天這副喪氣的樣子,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裡卻樂開了花。
他們當初因為被蘇祁天使用卑鄙手段偷了自家的織造手藝,被迫和蘇祁天合並,成為揚州布行,從來心裡都是憋著一股子憋屈的。但之前蘇祁天拿著兩家的命脈,兩個人是敢怒不敢言。現在,蘇祁天完全被蘇塵弄臭了,兩個人別提有多高興了。
雖然,從此以後揚州的布行生意,勢必是蘇塵手下楓葉服裝的天下,兩家重新開業,只能算是中流布行,但總比在這一個二十幾歲的卑鄙小子手下受氣強。
人就是這樣的,如果受委屈受的太久,那麽即便只是旁人不經意的小恩小惠,那也會奉如圭臬,感恩戴德。兩個人明知道蘇塵做這一切,完全與他們兩個人無關,但是他們看到蘇祁天吃癟,那就是很開心。
於是兩個人拱拱手,洋洋得意的走出了蘇府。
蘇祁天看著兩個人離開,氣憤的將桌子上的茶具掃到了地上。
“以後這揚州,沒了我,誰能與那蘇塵抗衡?一群目光短淺的鼠輩!竟然臨陣倒戈,反戈相向!早晚有一天,你們都會被那蘇塵吞並的!蘇塵!蘇塵!好一個蘇塵!這一次,我算是栽了!”蘇祁天大聲喊著,附近的下人丫鬟聽到,全都低頭不語。
“但是,蘇塵,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付出代價!”蘇祁天最後說了一句狠話,轉身回了後院。
幾日後,蘇塵接到消息,蘇祁天舉家從揚州遷走。
人走樓空,似乎這揚州,從來沒有蘇家這一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