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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周圍的一切仿佛被抽出一般急速後退著，幾人眼前一花，便出現在一片林地當中。

無月之夜，冷意森寒。春夜的山中，冷的人打顫。

一片靜謐的松林中，四周黑暗，天空中只有星辰帶來的點點微光，對於人的雙眼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這時，松林裡傳來了一絲亮光，那裡仿佛有一間小小木屋，火光就是從那木屋傳來的。

飛奔的小木偶逐漸放慢腳步，然後一步一步的朝著木屋走去。眾人也亦步亦趨，哢嚓，哢嚓，哢嚓的聲音傳來，好像是木頭刨子在刨木頭的聲音。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又傳來一陣敲擊的聲音。

就在眾人來到屋前的時候，門自動開了。

“來者是客。”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這個聲音與其說是人在說話的聲音，不如說是略帶機械的，如同口技藝人一般似多種語音混合著。說的是漢語，六人之中唯有馬猴子能聽懂，他便忠實的翻譯給眾人聽。

“進不進?”馬猴子問，頗有些擔憂。

“進。”格圖肯一拍大腿，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躲不掉。

另一邊，黑夜過去，白晝來臨。

休息了一天的眾人總算恢復了一些體力，看著日頭高懸，格圖肯便帶領隊伍往山上去，他們已經非常接近龍首溪的源頭，那塊傳說中的青石壁了。

早晨起的時候，格圖肯、更甘更根兄弟、谷錄、噶裡還有馬猴子都是帶頭的，猴子的徒弟十一覺得從昨晚上起他就怪怪的，哪裡怪說不好。就是，就是師傅一向不是說低調行事，不要出頭麽?可今天，他怎麽會走到隊伍前面去，還和格圖肯說悄悄話。

他和其他薩滿不是有些小齟齬麽?不是說好出工不出力麽?十一搖搖頭，把煮好的水裝了滿滿兩大壺，誰知道山上有沒有水，饅頭什麽的也都是從村裡搜出來的。

格圖肯對於村民的去向問題隻字不提，整個隊伍裡也就沒人敢多說什麽。噶盧岱則是快步的衝到自己父親跟前，像一隻小百靈一樣。

“爹爹，你今天怎麽一直走，也不理我，也不問問我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噶盧岱抓著格圖肯的胳膊搖來搖去的，格圖肯卻沒有像從前一樣摸摸獨女的頭頂，慈愛的說一些令女兒開心的故事。

“噶盧岱，現在是什麽時候，不是你使性子的時候，還不退下?”更甘厲聲呵斥道。

噶盧岱一下就楞了，過分，太過分了，她紅著眼圈看著爹爹，昨天她都生氣了，爹爹卻沒有哄她，甚至她跑出來都沒有去找她！從前，爹爹不是這個樣子的。

格圖肯注意到噶盧岱看著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表態。於是平靜的說:“你更甘哥哥說的沒錯，你到隊伍中間去，那裡安全一些，前面不一定會有什麽。”雖然沒有呵斥，但卻罕見的嚴肅。

“爹爹，你怎麽這樣對我說話?”噶盧岱震驚於自己父親的口氣，從前哪怕父女兩個被困住，就要餓死，爹爹也會說許多故事來開解她。或許是父親的寵愛讓她不知道自己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個麻煩，這種事情就不該有女人來摻和。

“那你還指望我怎樣對你說話?噶盧岱，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格圖肯皺起眉頭，語氣驟然嚴肅。

看到父親似乎要生氣，噶盧岱強忍憤怒，自己一個人退到了隊伍的中間。她在這個隊伍中除了爹爹並沒有特別熟悉的人。

此時此刻隊伍裡所有的人對噶盧岱的態度似乎都有了變化，他們最開始就不喜歡陪一個小姑娘去玩什麽郊遊的遊戲。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噶盧岱的眼窩裡往下流淌，她越走越慢，在整支隊伍不再放慢節奏遷就她後，她的速度和體力就逐漸跟不上了。

看著遙遙的大青山頂，還有那隱藏在雲霧中的青石壁，噶盧岱咬著牙，強忍著不適盡力跟上隊伍，汗水打濕了她的衣裳和頭髮，被風一吹竟然涼颼颼的。即便是春天，山中的風也依舊寒冷。她抱著自己的兩條胳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的默默跟隨。沒有人會永遠遷就她，也沒有人因為她是個女人就降低要求。終於，看著遠在十幾米外漸行漸遠的隊伍，噶盧岱在登山時一不小心腳滑，一下子滑到小路邊。

大青山是沒有路的，所謂的路就是沿著山脊緩慢爬上去，每一步必須小心，一不小心都可能滑入幾米深的草木叢中，雖然沒有懸崖峭壁不過依舊很艱難。滑到下面的噶盧岱，手指扒著碎石泥土，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她委屈負氣的錘了一下山石，又震落了不少泥土，讓她又滑了一小步。沮喪的情緒蔓延不止，她終於是放聲大哭起來。

“喂，你還是回村裡吧。”這時，一隻寬厚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不要你假好心。”噶盧岱憤怒的拍開那手掌，卻一不小心再度下滑，那手掌猛的伸過來，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腕。

“我可不是好心，只是覺得你在後面很危險。”馬猴子把噶盧岱拉上來後，還幫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手拿開，你往哪兒摸呢！”噶盧岱俏臉微紅，這個馬猴子平時油腔滑調又很好色，她怎麽能為他臉紅，為他的觸碰而心頭小鹿亂撞呢！

“我只是……哎……”所有的話語化為長長的歎息，馬猴子收回自己的手，像是不知道往哪裡放一樣，藏在了背後。

“哼，你和他們一樣，都嫌棄我拖了你們後腿，還回來管我做什麽?以後，以後我再也不和他們說話了！”噶盧岱紅著臉背過身去，一再告誡自己，馬猴子這個人不可靠，他在城裡的女人數都數不清。

“好吧，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馬猴子再次提出，讓噶盧岱回去。

“不，我一定可以爬上去！我不回去。”噶盧岱的倔脾氣實在令人難以招架。

“你一定要回去，真的……”馬猴子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馬猴子，你在做什麽?”是谷錄，他高大的身軀像座小山一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頗有些壓力。

“沒，沒什麽。噶盧岱走不動了，我來找她。”馬猴子沒有再提讓噶盧岱回去的話。谷錄這才不再呵斥，而是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馬猴子回過頭，從腰間抽出一條長帶，一頭拴在自己的手上，一頭遞給噶盧岱。

“什麽臭東西，我不要……”噶盧岱立刻嫌棄的拒絕，可是馬猴子卻一言不發的把帶子遞到噶盧岱的手中。

“磨蹭夠了嗎?還不快點兒?所有人都在等你們呢！”谷錄嚴厲的呵斥令噶盧岱顫抖了一下，平時沉默的谷錄雖說面容恐怖，但他並不是一個嚴厲的人，可是，此刻，噶盧岱卻在他的呵斥中感受到了怒氣。

“走就走，吼什麽！”在馬猴子的拉扯下，噶盧岱總算能夠跟上眾人的步伐，沒有那麽疲憊了，可是不知道是有意無意，馬猴子走的很慢，兩人與前方的隊伍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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