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的來意。”
湮滅不喜歡狄飛驚的這種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盡管網遊這個圈子裡比他強的人太多了,但是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圍當中,他卻並不會承認這個數量會超過他的估計。首發
他的掌控欲望很強,有能力的人通常如此,同樣的,欲望和野心也是成正比的,至少在一夢孤城公會中,他不會承認自己是何砍二平起平坐的,而必然會覺得自己要比砍二更高一籌。
然而湮滅並沒有等到狄飛驚自己的回答,而是聽到他身旁的砍二突然間笑了起來,然後轉過頭對自己說道。
“哦,是這樣,他代表凌霄城想要去見老大,說一說凌霄城玩家想要加入公會的想法,對了……他還說凌霄城的兩大公會特意委托他前來,是吧?”
砍二在回憶和敘述狄飛驚之前告訴他的那些話的同時,也在不時詢問狄飛驚自己有沒有說漏掉的地方,他和狄飛驚之間的交流和是輕松平常,看的出他很欣賞狄飛驚這個人,同樣也很願意和他交流甚至是交朋友。
當砍二的這種心思被湮滅洞察之後,他的心中立刻就升起了一絲不愉快,明著來說,他覺得砍二不該對這樣一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人如此的冒失以至於放松了警惕,而暗地裡來說,湮滅也不希望他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姿態影響到了在場其他一夢孤城公會玩家。
畢竟他才剛剛帶領在場玩家們打贏了一場輝煌的戰鬥,哪怕自己是帶著援兵前來的,但在湮滅的心中很清楚,而在玩家們的心中只會更加的清楚,他們至少在這一刻對砍二的敬佩絕對要大過自己,而當這種敬佩的心緒佔據玩家們的心聲的時候,被敬佩的人說的話無疑會產生更深遠的影響。
所以,原本他還並不覺得狄飛驚有什麽,退一步來說,就算他真有什麽,那也不需要他來負責,相反如果狄飛驚真的有什麽不純良的動機,事情鬧到夢孤城那裡,也該是砍二為此負責。
但是此時此刻,湮滅的心中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惡念,讓他想要將這件本不重要的事情給攪黃了。
“見老大,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見老大,真是荒唐!”
湮滅突然站起身來,一臉匪夷所思的當眾出言駁斥,也不知道他駁斥的對象究竟是狄飛驚那幼稚可笑的想法,還是轉述狄飛驚話語的砍二,但他的這番話很顯然被在場很多玩家都聽到了,而當他們都有些詫異的看向湮滅的時候,砍二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砍二畢竟是一夢孤城公會的王牌之一,在這裡呆的久了,他當然也知道這裡都有著什麽樣的貨色,而湮滅是個怎樣的人,而兄弟們平日裡在聊天群或者其他一些地方所流出的傳聞都有些什麽。
所以他很清楚,這一刻湮滅的話盡管是對著空氣說的,但還是屬於“指桑罵槐”,而真正針對的卻是自己。
但砍二卻想不通,到底是什麽地方惹惱了這位大名鼎鼎的前職業選手。
相比起如今豪俠中的那些如日中天的名人,砍二清楚他身旁的這一位才算是真正的名人,而且是半點摻不得假的,他的名字哪怕是打開網絡搜索工具,都能找出不下千萬條與之相關的話題來。
砍二沒有說話,盡管他很想辯解一下,但是湮滅畢竟表面上並沒有衝著他來,如果他要發言,那就等於是他把事情挑到了公會立場上來。
狄飛驚此時顯然也多少有些震驚,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戲劇性的轉變,段譽也有些發懵,但是雪見卻是心中雪亮一片。
或者說,從剛開始,雪見就對湮滅這個人有了一些了解,這代表著雪見這個人有著一些不一樣的經歷,也可以說這是卓一航在選人時所刻意做出了一番甄選。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沉悶,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湮滅會發火,但是盡管沒人知道真實原因,但是卻阻止不了所謂的“真相”在私底下出現在無數人的腦海中,猜測的版本各有不同,但無一例外的所有的猜測都是從湮滅的這一句話中所引申開來的。
而這恰好也是湮滅這個人聰明的地方,因為他用了一句的確非常容易引起歧義的話引發了一場思考版的集體娛樂,而如今被娛樂的對象瞬間就變成了狄飛驚以及砍二。
兄弟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的就變大了起來,而這時候,雪見給狄飛驚發去了一條消息。
“情況不對,我們先走,不然要出事。”
這種時候就算狄飛驚沒有多少鬥爭經驗,也察覺到了一些東西,可是他卻並沒有想過要走,因為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幕對他而言其實並不陌生,因為恰好也曾經在卓一航跟紫陽兩人之間發生過。
而且狄飛驚同樣也沒有想到的是,卓一航和紫陽之前的那件事和眼前湮滅的這番話有著一種另類的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他們都在逢場作戲。
當初卓一航來找狄飛驚當委托人,兩人出來見了一面,但是在見面之後,卓一航並沒有提到任何委托的內容,盡管委托的內容對狄飛驚而言早就已經心照不宣了。
但是卓一航並沒有說委托,而是沉下臉來質問道。
“我聽說你上一次把我的委托內容泄露給了那老東西?”
卓一航的質問當時就讓狄飛驚心中一震,但是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因為上一次狄飛驚並沒有泄露委托的內容,但是在過去卻真的發生過這種事,而且最初讓他泄密的不恰好就是卓一航嗎,畢竟那時候狄飛驚已經可以每次都從紫陽和卓一航那裡拿到雙份的酬勞了,這意味著幾乎每一次狄飛驚都通過他自己的方式從兩個人那裡接受了相似卻完不同的委托內容。
而今天,卓一航突然提到這個東西,原本這個東西也應該是心照不宣的,既然不宣那就是潛規則的一種,不能說出來,但是卓一航突然提到,狄飛驚卻不能不做出回應,但是那時候狄飛驚的回應方式卻不是極力的去撇清他的關系,而是用了沉默是金的這個法子。
沉默在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個好方法,特別是在被人誣陷的時候如果還選擇沉默,那就真的很愚蠢了。
但是那時候狄飛驚選擇沉默卻是一個最完美的方式,原因很簡單,那便是因為不但是狄飛驚自己,連同卓一航也是心懷鬼胎。
心懷鬼胎的人心中往往都有很多想法,複雜而又微妙,擔心發生變化,擔心被曝光而時刻處在焦慮和煩惱當中。
卓一航為何那質問狄飛驚那個問題,其實並不是他真的察覺了什麽,而是他本身就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好像網絡上的一句話一樣,在齷齪的人眼中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齷齪的人事物。
正因為卓一航做過這種泄密的事,所以他才會覺得狄飛驚有這種泄密的可能,如果是一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人,他是不會有這種陰暗想法的。
狄飛驚沒有選擇回答,他的沉默對那時的卓一航來說,其實就是一個最好的回答,沉默有兩種含義,第一是死不認帳,第二是表明一個態度。
狄飛驚有沒有對紫陽泄露卓一航和他之間的委托內容,卓一航肯定是不知道的,紫陽絕對不會告訴他,因此狄飛驚如果不承認,卓一航只能懷疑,而無法給狄飛驚“定罪”。
況且卓一航和紫陽之間那秘密的約會相當隱秘,他能夠把這種事委托給狄飛驚去做,但不代表他會信得過第二個人。
而狄飛驚的沉默同樣也是一種態度,至少這種態度能夠讓卓一航從心理上得到一種寬慰。
是的,卓一航其實很想得出一個答案,狄飛驚到底有沒有向紫陽泄密,但同樣的他又不想得到這個答案,因為如果狄飛驚承認自己真的泄密了,卓一航除了能夠印證他的猜測外,還能夠得到什麽嗎?
他什麽也得不到,這層簍子不能被捅破,卓一航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如何來維持眼下的這種現狀,而不至於撕破臉。
回到眼前的這件事上來。
狄飛驚的沉默是金在湮滅的心中也產生了完不同的兩種想法,和卓一航那時的心思幾乎是一模一樣,他之前的那句話就是一個引子,這個引子能夠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能夠產生不同的聯想,但是他的這個引子最希望引火燒身的對象卻是狄飛驚和砍二。
砍二不發一言,但臉上的焦慮和難堪卻滿不了湮滅,砍二這一刻在想什麽湮滅猜得到,而且他會覺得砍二這一刻的表情很正常。
但是狄飛驚臉上仍舊還保持的那種神秘的笑容卻是讓湮滅有一種驚訝的錯覺了。
是的,他這一刻所能夠從狄飛驚臉上笑容聯想到的只能是錯覺,因為他完猜不透狄飛驚的想法,畢竟他也是一個心懷鬼胎,同樣生性多疑之人。
段譽此時是非常驚慌的,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哪怕是在現實中見到別人吵架的機會都很少,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頭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來,至少他不想繼續面對眼前這個人了。
雪見此時的心中不說很驚訝,但至少也是感到頗為棘手的,她多少瞧出了一些問題,但是這些問題她不能對第二個人說出口,除非等到這件事過去之後她才可以跟狄飛驚和段譽提起,但此時此刻,她同樣也只能無言以對,但她的無言以對又和狄飛驚不同,她是真正的無能為力。
此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狄飛驚的臉上,因為他是在場所有人當中唯一的一個還能夠在此時面對湮滅時能夠保持淡定之人,至少他表面上的從容掩蓋了所有的痕跡,而他的這種從容至少可以讓一部分相信,他與此事是毫無關聯的。
但這真是一個可笑的邏輯,一夢孤城公會的老大夢孤城在哪,在做什麽,狄飛驚這個外人怎麽可能會知道,所以湮滅之前那句貌似對狄飛驚所作出的質問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偽命題,而且很快的眾人就將這樣的聯想從狄飛驚的身上剝離了開來,而再度又回到了湮滅本人的身上。
湮滅此時應該是最驚訝的,因為他也沒有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他想讓這把火通過狄飛驚而燒到砍二的身上,但沒想到的是,狄飛驚的沉默竟然最終讓火又重新燒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作為他來說,這種時候哪怕是自己打自己一耳光,也必須將這種引火燒身的勢頭給掐滅了。
“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不讓他見!”
湮滅的話再度響起,適時的平息了一部分人的猜疑,而此時他的這句話讓砍二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他,不過湮滅並未轉過頭,而是直視著狄飛驚,等到狄飛驚的眼睛裡終於是有了一點活躍的跡象後,他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果然,狄飛驚也正在等他的這句妥協。
這時,湮滅才轉頭朝著砍二說道。
“你是這邊的主帥,暫時不同調離,我帶他去見老大吧!”
湮滅的話讓砍二的嘴角挪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來,現場的情緒和氣氛一直都在隨著眼前這個人變化,從他到場後一切的中心點都圍繞著他在轉動,盡管砍二清楚湮滅是個什麽樣的人,而且也深知在公會當中,他的地位一直都在受到湮滅的威脅,但對此砍二卻是無能為力,畢竟老大看重的只是自己的能力,而並非頭腦,所以他只能做一個執行者,但考慮問題老大向來都更願意信任湮滅和另外的一個人。
“你們跟我來吧。”
湮滅看了狄飛驚一眼,目光始終都沒有移開去看向他的另外兩名同伴,盡管狄飛驚的這兩名同伴的確是來自於天帆公會和紫氣東來公會的,也就是凌霄城的兩大公會,而且他們個人資料當中所在公會的職位還並不低,這代表狄飛驚的動機就如同他說的那些話一樣是大致可以信任的。
此時狄飛驚點了點頭,然後就打算跟著湮滅前去面見夢孤城,而這個時候雪見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你當心點,我怕他還會出什麽么蛾子。”
雪見的消息讓狄飛驚心中一怔,隨即回了一條消息過去詢問究竟,雪見的消息很快又再度發了過來。
“他之前帶人前來支援,從到來的時機和時間上來看,說明此行的路途並不短,這一路上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雪見的考慮無疑是必要的,但是這一刻的狄飛驚卻感到有些頭大,說實話之前他的處事方式一直都是在沿用他對待卓一航和紫陽時的驚訝,他過去如何成功做好委托的,今天他也是這麽做的,可以說,盡管他並沒有料到卓一航、紫陽、湮滅這三個人的性格,但還是陰差陽錯的走到了這一步。
眼下計劃在順利的進行當中,但是唯獨這條遠路卻是狄飛驚從未走過的,因為他和卓一航跟紫陽之間的聯系大多都是在發消息,少有的幾次在野外的見面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還從來沒有過為了見一個人而選擇長途跋涉。
但是就正如雪見所說的那樣,這一路上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一路上,狄飛驚等人都沒有問過湮滅我們要去哪,還要走多久,你家老大在做什麽,這些都不是他們應該問的,但是如果說他們是作為委托方,這些東西在見到委托人之前的確是必須要充分了解的,但毫無疑問的是,因為一種身份上的不對等,讓他們無法從湮滅的口中得到這些原本他們應該知道的東西。
所以,如果湮滅壓根就不想帶他們去見夢孤城,都是極有可能的。
湮滅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著,狄飛驚三人落在他的身後,而並非與之平行,約莫走了有半小時左右的樣子,根據大地圖查看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懸空寺,重新返回到了舞陽城的野外,而就在此時,他們看到了不遠處的一隊旌旗在飄動。
到了?
狄飛驚三人的心中不免都升起了這個疑問,實在是這條路並沒有走多遠,時間剛剛過去半小時,他們也才進入到了舞陽城的地界。
狄飛驚對於舞陽城、懸空寺這些地名應該來說是比較熟悉的,畢竟他扮演的這個角色和這些地名都是溫瑞安筆下的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當中所提到的人事物。
但是由於他在豪俠中從未來過這些城市,所以他對這裡的感覺又是完陌生的,而這種陌生當中同樣也有文學描述和現實經歷的那種感覺上的差異,以至於當他走在這個看似熟悉的地方,仍舊會有一種完不認識的感覺,甚至於他還會產生一種自己突然變成了不是狄飛驚的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之所以他此時此刻會有這樣的感覺,便是因為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狄飛驚並沒有過多的去想過他下一步該怎麽做,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之前他的做法都是經驗之談,有經歷可供參照,但此時的他所面對的一切問題都從來不曾經歷過,這就是一條未知的道路,前路該怎麽走,不是由他來決定的,同樣的他也不是一個能夠隨機應變之人,或者說他眼下在做的是求仁得仁。
所以,狄飛驚根本就沒有去想“事”,而是在思考“人”,而這個人包含的概念很多很廣,頭一個便是自己。
人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思考,盡管此時的狄飛驚不應該無所事事,他應該很忙才對,但由於他在做一件他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的事,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問題的能力。
狄飛驚這一刻在想什麽呢?
那便是幾乎所有人都想過的那三個問題,或者稱之為“哲學三問”。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我要到哪裡去?
這三個問題真是從古至今經歷了幾千年的歷程也沒有得出一個所以然來的,直到後來唯物主義漸漸的有壓倒唯心主義的勢頭,這三個問題仍舊沒有停止過問題因有的熱度。
狄飛驚不是一個哲學家,他連學者都算不上,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在學校裡還算過得去的學生罷了。
為何他會去思考這三個以他的智商根本就無法得出解釋的問題呢?
原因就在於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是在做自己,而是在做他人了。首發 https:// https://
似乎這個“做他人”就是中間人或者說委托人的概念,畢竟談判的第三方就是站在委托人的立場來思考問題, 盡量把事情按照委托人的想法和目的去達成,哪怕折中一下,至少也是有傾向性的,而不可能兩不偏袒,畢竟做中間人不是做法官。
但是,無論是中間人也好是委托人也好,不管最終事情按照誰的意願執行,但是在這個執行的過程中,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必然是中間人自己,也就是說,委托人想要讓結果最終偏向自己,那麽只能在這個過程中,他只能信任中間人。
從這個意義上來將,中間人為委托人的結果而服務,但是在過程中,中間人卻是應該享受服務的人。
但是很顯然,狄飛驚在這件事上的這個中間人身份,卻是完被動的,而這一點也是他曾經在給卓一航和紫陽服務的時候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按照狄飛驚自己的話來說,他在這件事上失去了主動,他就已經不是在做自己了,這對他而言很不妙。
狄飛驚在凌霄城中無論是接受了卓一航還是紫陽的委托,他們這兩人都只是把自己的意向告訴狄飛驚,然後由狄飛驚自己去決定該如何來完成托付,至少在這個過程中狄飛驚是完自由自主的,這同樣也是他能夠從兩個委托人那裡拿到兩份報酬的原因。
而如今,整件事根本就沒有按照他的想法來進行下去,而是被眼前的這個湮滅牽著鼻子走了,這對狄飛驚來說是不能夠接受的,既然我都不是我自己了,那我眼下所正在做的這件事也就不是我想做的了,那我為何還要繼續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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