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極度寒冷的環境中,意識會模糊,產生幻覺,看見根本不存在的景象,有些也許是自己心中牽掛的人,有些也許是自己追求的事物,也許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而陸亡此刻被無數碧藍色的水柱包圍時,寒意透過空氣,衣物,皮膚,刺入了他的骨髓,精神,即使還沒有被冰凍住,卻已經有了被凍結的錯覺,以及眼前的幻象:自己坐在一片枯寂灰色的地域,抬起頭是一顆無比璀璨的星辰,四周黑色的深空中掛點著漫天星河,一個模糊的身影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身旁依偎著自己,他們的時間仿佛凝聚在了那一刻,而周圍萬物飛快的變化,星河漸漸淡化消失,但又有新的光芒萌芽新生。那顆巨大的星辰變換著顏色,一顆新的巨大星辰漸漸和它靠近,最後兩顆星辰相撞在一起,絢麗地以爆炸結束了彼此璀璨的一生,爆炸後的余波擴散開來,天空被渲染上七彩的顏色,在一片模糊混沌中,新的事物再一次出現,周而往複,生生不息......
唯一不變的,只有坐在那片灰色死寂的地域上的自己,和依靠在自己身旁的身影,一直,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無論時光還是環境變化地有多快,兩人一直都在一起,偶爾有一些不懂氛圍的隕石或是爆破向著這裡衝來,淡淡地黑色光芒便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四周將它們吞噬,然後如同出現時一般靜悄悄地消散開來,保護著二人的畫面靜止。
在即將被冰凍的幻覺中,看到的一定是自己一生中最在意的事物,或者是誘惑自己睡去的事物。
這個景象肯定不能起到讓自己就這樣放棄抵抗,閉上眼睛的作用,而陸亡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看到這樣的幻境。
但是腦中卻傳出很輕很輕的話語,包含著一種難以化開的的悲傷。
“如果到那時,你還在我身邊,哪怕只能坐在這裡,看枯燥的天空,我也願意,一直永遠。”
幻境漸漸地變化,藍色的水柱打破了幻境,擊中了陸亡的全身,藍色的冰塊瞬間在他的身軀蔓延,凝聚,變成一塊四四方方地寒冰柱,冰塊一點點從腰間向上,接著是胸口,脖頸,漸漸地湧向了陸亡的面頰,雙眼.....
“嗚.....控制,不住......”凌鳶感覺自己似乎是做過了,她也知道如果一個人突然被冷凍的話,身體很有可能出現問題,她很想撤掉這份力量,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法控制這突然覺醒後,依從本能進行攻擊的力量,了,不僅沒法控制,她自己都開始驚恐地發現藍色的水柱在冰封陸亡後,也開始漸漸緊貼在她的身上,把她拉向了陸亡所處的冰塊位置,想要把她和陸亡凍結在一起。
“......”艾麗莎並沒有很著急,畢竟她知道雪女一族的本源力量並不會對人體有傷害,畢竟是用來“凍結生理功能”和“抓捕配偶”的,既然不會影響到陸亡,而且自己也有辦法把他們從冰塊裡弄出來,那當然不必著急,靜靜看戲,畢竟陸亡是勇者,勇者的話,總有自己的辦法。
如果沒有?那豈不是更好了,艾麗莎其實早就悄悄挑了幾套自己很在意的漂亮衣服了,的確是女裝,不過不是給她自己穿,而是想給陸亡穿。
到頭來.....因為我們的身份,就連這種小小的願望,都滿足不了嗎?明明你是命運,卻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住.....明明我是死亡,卻還是敗給了自己.....
就和那兩顆星辰一般,
明明都那麽地璀璨奪目,明明兩人單獨生存就可以永遠的在各自的領域持續下去,卻因為彼此想要接近對方,可是攜帶的能量卻又不同,能量互相衝突,最終一同殞滅,而那些黯淡的星光,雖然很不起眼,但是卻悄無聲息地,結伴度過了它們天生限制時間的一生,弱小使得它們避免了能量導致的衝突,一起誕生,一起泯滅。 如果我們不是我們,那麽也許我們早已在輪回中忘卻彼此;但正因為我們是我們,所以才會在永恆中相互守望,痛苦迷茫。
這是我最後的一份記憶,一份力量,一份核心,一份的自己。
與其兩顆星辰一同殞滅,徒留下很快就會消散的痕跡,然後再被新生的星辰代替。
不如犧牲一個,成全一個。
我曾經的夢想是,和你一直在這裡。
我現在的夢想是,你還能夠在這裡。
零落淚滴,凝結成冰,摔碎在擂台的地面上,兩個互相凍結的人相互靠近,在藍色的水柱牽引下,彼此漸漸相融。
但是,就在陸亡和凌鳶的頭顱也要被冰封之時,纏繞在他們兩人身上的藍色冰塊,出現了一絲絲密密麻麻的裂痕,一股破蠶而出般的氣勢,從裂痕中蔓延開來,這並非是灼熱,也不是勇者的技能,但是單純的力量波動,源自於精神,源自於靈魂......
“精神力麽。”學院長金格星喃喃道:“上一次見到這種力量,是多久以前了呢?沒想到,在如今的時代,竟然還有人,會使用這種麻煩,無用,難以鍛煉,使用起來副作用極大的力量啊.....”
他頓了頓,露出了一絲隱晦地笑容:“但是,一旦煉到了一定境界的話.....只需要配合上一股執念,就能做到.....那樣的事情啊.....”
“但是至少......”陸亡的手臂破開了冰塊,然後一把抓碎了纏繞在凌鳶身旁的,已經凝結成冰柱的液體,身軀周圍的冰塊猛地爆開,他的頭腦此刻正陷於混沌和清醒的邊緣。
我現在在擂台上,和凌鳶做著最後的戰鬥,我要用自己的力量來做好在這個世界上華麗的謝幕.....
但是,這股完全不屬於我,卻又那麽熟悉的模糊記憶,又開始醒來了。
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血液,骨髓,靈魂,都充斥著一種名為悲傷和絕望的情感,幾乎就要失去理智,想要大吼,想要破壞,想要破壞一切才能讓自己冷靜......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樣的發泄方式毫無意義,而且,自己不應該被這股莫名其妙的,和當時在龍墓中極其相似的力量所控制,如果被控制了,自己就輸了,自己就不再是勇者陸亡了。
可是,他無法否定,這份痛苦,究竟是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記憶,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陸亡就一直一直有著一股很奇怪的感覺,期初還以為是失去力量後的魔力不耐,但是直到上一次和羅鐳思戰鬥,這一次看到幻覺後,他才意識到,這並不是身體上的不適,而是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被這個世界觸動了。
伊須子.....自己為什麽那麽清楚伊須子領域的作用呢?一踏入那個領域,自己就知道自己進入的是一場以記憶比拚的卡牌遊戲呢?再誕,再誕為什麽會有自己的挽歌,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偶,卡牌,究竟是誰?
以及,自己,是誰?那個人影是誰?
本以為只需要考慮現在,只需要想著自己的魔物娘就好,就可以忘記了,但是剛剛的幻覺卻毫不留情的擊碎了陸亡逃避的虛幻。
接受吧,自己最在乎的,以及刻在靈魂最深處的事物,是那個不屬於自己記憶中的,模糊的人影。
明明自己已經有愛著的魔物娘了,但是卻忘不了,明明說服自己,莉莉絲,希芙,伊絲姬,艾麗莎,伊念,她們才是自己最珍貴的人。
可是,為什麽!那道人影,沒有容貌,沒有聲音,連背影都是一個模糊的輪廓,這樣根本就不能說是真實的影子,卻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著自己,撕扯著自己的心。
我的夢想,是陪著莉莉絲她們,周遊世界後,在伊文森堡,開一家診所,在魔物娘世界裡,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是,這種和這道影子坐在荒涼廢土上,就這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什麽也不做的荒謬願望,為什麽,卻比自己心中真正的理想來的要那麽的刻骨銘心,來的那麽的令人悲傷,眼淚止不住的流下,心中的血液卻不住的沸騰燃燒,憤怒,悲傷,渴望,最終凝合在一起,組成了一道漫長悠遠的歎息聲。
“我要找到答案,用一生。”這個念頭仿佛讓陸亡的混亂思緒得到了答案,他瞬間清醒了過來,將凌鳶從擊碎的冰塊中拉出,渾身這股沸騰的力量令他有些驚訝,這種神奇的力量,不是他認知中的任何一種體系,就像是掌握住了比勇者技能,比魔法,更要高一層次的力量一般,想要捏碎冰塊,於是就很自然地捏碎了,根本沒有用多大力,就感覺是它自己碎的一樣,匪夷所思。
“抱.....抱歉.....”陸亡松開了凌鳶的手,後者微微鞠了一躬,滿懷歉意地說道:“我,沒能控制好力量。”
“啊,沒事......”陸亡才不管觀眾已經完全看不懂局勢的事實,講道理他剛剛把凌鳶拉出來也是下意識的舉動,就有種對面把自己冰起來了,第一反應肯定是她開防禦技能了,我得把她從冰裡拉出來這樣的簡單思考回路,結果沒想到是對方力量控制不當的失誤:“那,接著戰鬥?”
“不,不用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認......哎?”凌鳶的“輸”字還沒出口,就發現面前的陸亡的身子晃了晃,隨後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臨昏迷前還掙扎著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
“喵的忘了,這力量竟然是精神力,淦......”
擂台上的屏幕瞬間亮出了“勝利者,凌鳶”的字樣。
“精神力超負荷,夫君還是和之前一樣亂來。”艾麗莎滿意地站了起來,轉身回去挑衣服了:“哪套衣服更合適呢?不如都試試吧。”
觀眾瞬間爆發出了衝天的歡呼聲,管它打得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呢,戰鬥重要嗎?
當然不,戰鬥對於勇者而言算個鳥,天天都打有啥好看的,當然是陸亡女裝更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