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上南下的路途，黃君漢依然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是掌握著戰爭優勢的，為什麽康采恩在淇水邊上溜達了幾圈之後，就果斷的選擇了備用方案呢?

那個叫做豆腐味的家夥，雖然已經在名義上臣服了瓦崗寨，但他自立的野心絕對不可能從此消失，因此，瓦崗寨就算能夠調遣得動他，恐怕也需要付出不少的代價，比如說大量的糧食和兵器。

然而康采恩還是選擇了這麽做，這就意味著，事態已經嚴重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可是究竟是哪裡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呢?為什麽他黃君漢就是沒看出來呢?

黃君漢看不出來的東西，竇建德就更不可能留意到了，甚至他都不知道康采恩派人南下這件事情，現在他所擔心的是如何才能夠突破康采恩的包圍圈?在別人統計己方戰鬥力的時候，他也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康采恩的陣型上。

古代人談包圍戰術，一般講究十則圍之，也就是擁有十倍的兵力，才方便喂出個鐵桶陣來，如果達不到這個兵力要求，那自然最好是采取一些其他的手段，比如說圍三缺一，故意給對方露出一個明顯的逃生通道，也好削弱他們誓死抵抗的決心。

而康采恩在山下使用的這一招，則是竇建德從來都不曾見過的。

康采恩的士兵們雖然從南方渡河而來，但是卻把主要的兵力都投入到了這座山的北邊。而且他們也沒有擺出嚴絲合縫的鐵桶陣，而是斷斷續續的擺出了一個圓弧，既仿佛露出了僅供逃生的空隙，迷霧在若即若離之間，封死了所有可能的空間。

正上詭異的陣型，讓竇建德不敢輕易嘗試，從正面進行突擊，尤其是那些看似非常寬敞的通道，其寬度正好大約符合弓箭的兩倍射程，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從這裡突破的話，很有可能會遭到敵人的兩面夾擊。

聰明的竇建德當然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從正面突破的話，那麽他們能夠做出的選擇就只剩下兩個了。

其中之一當然是背道而馳的從南方突破。

只要能夠順利的渡過淇水，他們將獲得一片嶄新的天地，在平坦的曠野上作戰，掌握著人數優勢的他們，將很有可能給康采恩所部帶來巨大的打擊。

然而竇建德很快意識到，康采恩把看似寬闊的南邊留給他，其實並沒有安什麽好心，因為在大雪停下之後，冰凍的河面將會因為氣溫的回升而慢慢的解開。

畢竟現在還不到它持續冰封的季節。

而河面結凍的淇水，將會成為他們南下的最大阻礙。

如此以來，事實上，留給陸建德的選擇也就只有一條，那就是讓他們沿著河堤的北岸，緩緩的向東西兩側進行突圍。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將會面臨著一個巨大的挑戰。

背水一戰，雖然能夠喚醒士兵們的求生本能，但是如果在背水一戰的同時，給他們留意起一條縫隙，那麽他們的求生本能將會淹沒一切理智，包括既定的戰術和打法。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們的突圍就只能憑借人數上的優勢，徹底的碾壓對方但是這還是在正面衝擊的情況之下進行考慮的，如果側面遭到敵人的攻擊，而在另一個側面，卻有一條河在阻擋他們的話，那麽，他們是會用自己數之不盡的人數去踏平敵人的防線，還是會將自己的同胞踩踏在逃命的征途之上，可就沒有那麽好弄明白了。

估計大多數人到時候都沒有勇氣與對方作戰，反而只是爭先恐後的忙著逃跑，但如果他們真的能夠逃出生天，

或許對於五路泛黃的書刊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可是。杜建德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貓膩，康采恩不可能就這樣放他們離開，因為這樣他無法向皇帝交代，這對於一條狗來說，顯然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和五路反王都已經沒了選擇，要麽在這裡被圍困致死，要麽果斷的選擇突圍，至於能不能在隨後攻取黎陽倉奪得更多的糧食，那就要看他們破釜沉舟之後的決心了。

竇建德認為，既然人在求生的本能之前，能夠不顧別人生死的踩踏突圍，那麽在餓死之前，他們應該也能煥發出同樣的凶狠黎陽倉裡的那些守軍， 本來就經過他們的一番衝殺，現在恐怕已經死傷近半，就算能夠在未來幾天裡得到援軍的補充，只要他們行動夠快，趕在援軍之前發起攻擊，就很有可能能夠提前拿下黎陽倉。

如此說來，他的這個突圍計劃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只是期間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慘烈了一些，倘若能夠讓他重新選擇的話，他一定不會再聽從盧明月的建議南下。

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再容許改變。

他現在也只能深吸一口氣，祈禱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不會讓她被徹底的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雖然他已經做了一名反為，按說應該不會再去在乎歷史上的名聲了，但是作為一個曾經也很有抱負的人，他也希望能夠留給歷史更多的光輝記錄。

但是這個記錄可能注定光彩不了了。

當他的這個行動方案提出之後，無路法王便紛紛表達出了不滿的意見，沿著河邊向外突擊，實在是太過危險。

如果是向東走的話，那麽它們的右邊就是已經化凍的河水，而敵人將從左邊展開攻擊，把他們想河水當中去的，如果他們跑得快的話，倒是可以幸免於難。但如果敵人乾脆把這個逃命的通道給封死，那他們豈不是又要面臨正面與敵人決戰的被動局面，如果是這樣的話，還不如直接從北面突圍呢。

可是竇建德去堅持他的意見，因為他們手下士兵的事情已經不像來之前那麽高漲了，如果還有三分鬥志的話，倒是還可以在正面與敵人杠上一杠，但是，現在的他們隻配按照這套方案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