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色的光芒在康采恩的房間裡閃爍，忙碌的集團員工都沒有注意到兩位遠方客人的到來，以至於他們順利地遊走到了大街上。

邱無雙雖然來過大宋朝，但卻沒有逛過街。原本他這個年紀的現役蘿莉，是應該還沒有覺醒逛街天賦的。但初來宋朝的邱吳雙，還是在好奇心的催動之下邁開了她的小碎步。

或許是沒吃午飯的緣故，她第一個光顧的攤點，是一家附近有名的小吃店。每當過年的時候，這家店的“角子”都會成為宋代版的銷售明星。就連王安北的午飯，也是在這裡解決的。

其實所謂的“角子”，正是後世餃子的前身，其形狀也沒有太大的不同，如果非得說有差異的話，那就是吃法的問題——就湯。

邱無雙打了個飽嗝之後，愜意的拍著肚子對康采恩說道:“這家的混沌真好吃！”

康采恩一臉無語。喝餃子湯的習慣，其實在後世的北方地區依舊很普遍。這或許也是一種傳承吧。

吃飽喝足之後的邱無雙，立刻開始對周圍花花綠綠的桃符感起興趣來。

所謂的桃符，其實就是後人所說的“春聯”，因為以前的春聯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桃木板上，所以才有桃符之說。

但是到了造紙技術大幅發展的宋朝，桃木板已經逐漸退出歷史舞台。就連康采恩從1977年帶來的後世春聯，都只能依靠新鮮感來搶佔市場。

而工業品的最大弱點，就是太過注重成本的降低，以至於有些人都責怪海外的紙張太過纖薄，容易被冬春之交的西北風刮壞。

面對這樣的責難，宗齊客不得不下調相關商品的售價，而王安北則很欣喜的從倉庫裡找到了顏色更加多樣的其它替代品。

那些用燙金大字寫成的“福”字，已經成了集團的主打商品之一。據說就連皇宮之中也有人來多次采購，甚至還有人建議皇帝應該將其“和買”。

為這事兒，趙禎還曾經專門抽出時間，在年底這個魚龍混雜的時間，喬裝改扮成趙六員外，特地出宮向康采恩詢問此事。

而當時正在隋末作戰的康采恩，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他還堅稱，“和買”本來是指兩廂情願的買賣，然而在唐朝以後，卻逐漸演變成了官府的抑配掠奪，這種情弊嚴重，民怨沸騰的惡政，不應該出現在仁慈的大宋。

趙禎沒有辦法，誰讓康采恩為他的大宋扣上了一個人此的大帽子?

而且，康采恩還專門寫信，要求他向皇帝諫言，不要以行政權力干涉市場經營，這樣各路商人才會在經營的時候後顧無憂，大宋王朝才會因此而迅速繁榮起來。到時候朝廷應該做的事情，其實也就只剩下兩件了，一個是做好審計工作，另一個就是穩住屁股、管住爪子，好好收稅。

總之，“和買”對於市場的破壞太過嚴重，其規模也必須得到控制。如果皇帝真的想要購買什麽東西的話，那就必須像面前的邱無雙一樣，老老實實的按照市價掏銅子。

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麽王子購物也應該與庶民同價。

當然，如果這位王子的王妃，沒有邱無雙這般勤儉持家的習慣的話，那他很有可能還會通過行政手段尋求折扣的優惠。

邱無雙顯然是非常喜歡這些桃符的，可是她挑來揀去也隻購買了其中的兩幅而已。那老板顯然有些不太高興，太還以為是什麽大買賣上門了呢，結果最後隻賣出去兩幅。

於是他帶著挑釁的與其對康采恩說道:“小郎君，這位小娘子，顯然是喜歡我家桃符的。不如你多買一些。

”康采恩呵呵一笑，邱無雙的脾氣秉性，他是非常了解的。如果他仗著現有的財富，將這裡所有的桃符統統買下，那他固然能夠讓邱無雙感到一絲絲幸福和歡樂，但邱無雙卻會產生一種對大手大腳的不安感。

不是所有女孩兒，都滿含毫無節製的物質訴求。

有些孩子，注定要比別人更早的走向成熟。

所以康采恩對於這位攤主的回答是:“我隻想讓她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管他想買兩個，還是買二十個，只要他認為這樣合理，我就會……”說著他向對方丟過去幾個銅板，補充道，“為她付帳！”

攤主的臉立刻就垮了下去。若是換做別家的小郎君，恐怕早就出於虛榮而大肆采買一番了，要不然怎麽博得女孩子的歡心呀。

可是，站在面前的小娘子好想笑了哎……

這是什麽原理?

啊，原來是相知相愛的紅顏知己呀。

那這個虧倒是沒白吃。

離開了這個攤位之後，邱無雙一行人來到了洲橋附近，很快就被幾根高大的立木吸引住了。

好奇的邱無雙立刻向康采恩發問:“這些木頭是做什麽的?”

康采恩偷偷瞥了一眼，答道:“這叫表木。”

“表木?那是什麽?”

康采恩很想說一句:“這是城管用來管理市容市貌的。”但是1977年的內陸地區還沒有城管這個“物種”，就算有也不會傳到身處香江的邱無雙耳中。

所以他隻好老老實實的解釋道:“大宋最不缺的就是買賣人，各大城市都不缺少擺攤的小販。為了防止他們的攤位影響交通，官府特地豎立了這種表木，兩根表木連線的內側就是允許他們擺攤的地方，如果超出規劃的區域，那就有的苦吃了。”

“哦，原來是這樣。”

邱無雙一邊聽著康采恩的解釋，一邊在周圍的小攤上尋覓著想買的東西。有鑒於她可能會購買很多東西，所以康采恩索性喊了幾個幫閑過來。

所謂的幫閑，大抵就是能夠幫著拎包的私人導遊，可以代辦很多細小瑣碎的事務。康采恩最初知道幫閑這麽個群體，還是在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裡。

至於他們的服務效果如何，他倒是還沒有體驗過。

可是有體驗經歷的人，絕不會輕易雇傭陌生的幫閑。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趙思成揮手招過一名手下，囑咐道:“立刻回去稟報婆婆，恩哥兒在洲橋附近雇傭了一群幫閑。裡面有我們的人，但也很有可能有別人的人。”

“小的明白。”

可惜，他們明白的似乎有些晚了。

汝南郡王府中，趙允讓又一次召集了他的兒子們。

“剛剛收到消息，那個叫做康采恩的小屁孩兒，帶了兩個陌生人在街頭上遊玩。新春佳節，倒是呼朋引伴的好時候。只是不知他的這些朋友們，是不是願意保守他的秘密?”

聽到老王爺丟出自己的戰略構想，兒子們便知道要給出可行性方面的建議了。

首先是二兒子趙宗樸說道:“如此明目張膽的動手，怕是有些不妥當吧。”

趙允讓一擺手說道:“他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夠有什麽朋友?據提供消息的幫閑說，那兩個陌生人當中，一個是年齡相仿的女孩，一個是年齡稍大的青年。雖然氣質上有些怪異，但沒看出他們有什麽不同。再者說了，年關將近，又到了無憂洞裡的那群禍害拐賣孩子的時候了，就算他們在大白天裡出什麽事兒，也和我們汝南王府扯不上關系。”

趙宗樸聽到父親這麽說，知道他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勸說什麽。

一旁的趙宗楚倒是跳出來問道:“父王想要從他的兩位朋友那裡知道什麽呢?”

“知道什麽?”趙允讓呵呵一笑，“你這個笨蛋。康采恩那個小崽子曾經說過，他只是幫助海外的朋友代理銷售而已。如果他所說的海外朋友，正是那兩位當中的一個。那我們豈不是直接和他們取得了聯系?到時候，這樁販賣海貨的生意裡，還有他康采恩什麽事?”

趙宗楚心中大驚，沒想到父王想要的是這個。

可是，如果不是他們兩人的話，那……

那也正好從側面了解一下康采恩，然後將這兩個人處理掉。即便此事引起了官府的重視，也只會查到無憂洞的那群乞丐身上。

話說，那群乞丐最近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或許是汴京城裡的商戰，讓他們察覺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於是更加認為權貴富商之家，總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他們去完成。越是被需要的人，身價就越高，所以他們最近的胃口就見漲了。

然而，見長的胃口總是讓人討厭的。至少對汝南王府來說，那些省吃儉用堆積出來的財富，可不是用來浪費在他們身上的。官場上的那些關系，哪一個不得用真金白銀去堆砌?

那麽，就借助官府的手來敲打一下他們好了。

看到趙宗楚也緩緩回到了人群之中，趙允讓知道，她的這個個兒子已經徹底了解了自己跌用意。

那麽這件事情就交給他去做好了。

“宗楚。”

“兒子在！”

“與行團交好的那位卜慶，你可認得?”

“見過幾面。”

“去找找他，通過他來動手！”

“孩兒知道了！”

就在趙宗楚四下聯絡卜慶的時候，邱無雙等人旅遊路線，已經延伸到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

都亭驛。

位於興化坊的都亭驛，是遼國使臣在大宋朝的固定居所，與之有類似功能的，還有都亭西驛、懷遠驛之類的地方，但是宋朝對於海外蠻夷，一直都秉持著“來則不拒，去則不追”的作風，似乎也只有足夠威脅到其國防安全的北朝契丹，才值得他們在外交上重視。

康采恩一直都覺得，這種外交態度實在有些犯賤，不把他老趙家揍疼了，似乎就得不到他們的尊重。有時候康采恩甚至都想，如果自己的商業體系在這裡受到威脅，那他就要在海上為大宋王朝弄出點事兒來，也好讓天水一朝的皇帝大臣們，端正一下自己的外交態度。

不過，現在的大宋官府，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吳遵路、蘇舜欽這樣的帶路黨，要是再多幾個就更好了。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後此時就跟著幾個帶路黨，只可惜這群人的目的，並不是現在的他所能夠完全了解的。

趙思成又一次緩緩招招手，一名手下隨即閃到他的身後，只聽他吩咐道:“回去稟告婆婆知道，恩哥兒一行路過都亭驛，似乎對契丹人很感興趣，不過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

那名手下應了一聲，轉瞬就消失在了他的身後。取而代之的，則是之前去向曹婆婆稟報的那一個。

“回來了?”趙思成從腳步聲中就能聽出是誰，所以他頭也不回地直接問道，“婆婆怎麽說?”

那名手下似乎也米有驚奇，只是淡淡的回答到:“婆婆已經另外派出了三支人手，他也認為那群幫閑很有可能會為不明勢力提供情報。 還有，這兩個不知來路的陌生人，很有可能就是恩哥兒以前說過的海外朋友。”

趙思成看了一眼邱無雙和山貓，雖然穿著打扮上與宋人無異，但那峨冠博帶之中，似乎總有擺放不開的某種氣質。

他不知道山貓的靈動和自由，是二十世紀的民主氛圍和教育體制所醞釀出來的產物，放在這大宋王朝之中，自然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這種詭異的氣質，絕對不是大宋朝的產物。

這兩個人，真的有可能如同曹婆婆所猜測的那樣，是康采恩所說的海外友人。

如果是那樣的話，恐怕就更得好好保護了。

康采恩自己都曾經說過，他只不過是海外朋友的代理而已，如果能夠和他的海外朋友取得聯絡，那就意味著可以繞開康采恩，直接參與到海貨的貿易當中去。

那可是多大的利潤啊！

肯定會有人鋌而走險的吧！

或許，最應該鋌而走險的，是朝廷。

但朝廷終歸是有些不太方便的，而且朝廷即便鋌而走險，采取的方式也只有可能是懷柔政策，繼而將其籠絡在自己的控制范圍以內，就像對待康采恩那樣。

而懷柔政策的內容之一，就是確保他們在大宋朝的安全。

而且最好是悄無聲息的確保，畢竟人家不想為世人所知。

這恐怕就是曹婆婆另外派出三支人手的原因了。

或許有人會覺得興師動眾，但是他趙思成可不會這麽想。

無論是剛才的邏輯分析得出的結論，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實，都只會讓他大呼一聲人壽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