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說自己是個不善良的人。真是有趣啊。”

　范仲淹的臨時居所之中，從涇原路趕來的劉賀，正把他聽到的最新消息說與這位經略聽。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倒不是劉賀心懷嫌隙，想要在范仲淹這裡告上康采恩的以及吊裝，只是他對於康采恩這個人的處事風格有些不太了解罷了，所以特地跑來在中間這裡請教一二。

　“范經略，這位小郎君的行事風格在下實在是有些看不透啊，她繼續說自己是個不善良的人，又何必心懷天下呢?可是他既然關心天下蒼生，那又怎麽不善良了呢?”

　這話問的范仲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劉賀終究是個武夫，而且脾氣耿直，強得像驢一樣。有些東西或許在他人生的三四十年之中，始終都沒有成為他思考的內容。

　但是范仲淹思考過，他也知道當今的陛下和他一樣思考過。

　可是要想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僅僅憑借一兩個人的努力是斷然做不到的，因此他們必須迂回，必須不能再像年輕氣盛時的那樣激進，可是這樣一來有些事情就會做得相當違心這並不是他范仲淹想要做的事情，可為了那個遠大的目標又有什麽好選擇的呢?

　人，的確不太可能一直善良下去，因為他們有需要守護的東西。無論是親情還是夢想，都是這般。

　所以范仲淹對劉賀的回答難免充斥著感彩相當濃厚的東西，只聽他是這樣說的:“不是小郎君不夠善良，而是上蒼容不得他一直善良，而正是以這份善良，讓他對不能善良的時候的自己一直耿耿於懷。”

　這話就像繞口令一樣圍繞在劉賀的腦海之中，沒過多久這個家夥就不得不猛烈的搖動它那碩大的腦袋，然後裂開那張大嘴憨厚的說道:“俺沒聽懂！”

　“那你記住了沒?”

　“記得是記住了，但是聽不懂有什麽卵用啊，俺們經略說了，這讀書……”

　“行啦行啦，你們經略那點墨水，怎麽有臉在我面前顯擺，你就帶著剛才那番話回去向你們經略傅瓔好了，他剛才大體也就是這樣一個人了。”

　劉賀臉上一陣尷尬，但比較起兩位經略在大宋文壇上的地位，就算他是個武夫也非常清楚，王沿距離范仲淹的確還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他也隻好訕訕的笑著退了出去，而後便真的如同范仲淹所說的那樣，回到涇原路複命去了。

　而范仲淹則壓根兒不去在乎這位友軍客將的行動，她坐到書桌旁邊，抽出信紙來向他的兩位老朋友，秦鳳路的韓琦和延路的龐籍，各自寫了一封信去書信的主要內容當然是介紹他和康采恩這一段時間來的相處過程。

　與此同時，趙明在邊境開展的宣傳工作，也為范仲淹所慢慢知悉。這等小手段，原本就不需要他堂堂一個經略使去，系統安排，因此他只需要靜靜的等待著宣傳的結果就好了，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仁多零丁正因為邊境上傳播的沸沸揚揚的事情而苦悶不已。

　當初那些和他一起欺瞞皇帝的部落首領當中，已經有很多人開始動搖了，他們早就已經寫好了認罪伏法的奏折，並且開始上下活動關系，希望自己在喝醉的時候能夠有人出手搭救。

　不過這群人也不少，只是說自己似乎得罪了人，或者是犯下了某些過失，然後才想著找人搭救的，並沒有把撒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去，否則，就相當於將自己的把柄直接拱手送人，畢竟現在邊境上的鳳凰傳說也只不過是宋朝人的一面之詞而已，至於是不是能夠引起皇帝李元昊的注意，那還是個未知數，只要李元昊不肯相信，那麽就算宋朝人說的是事實，也只會被朝廷上下當成是挑撥離間的陰謀罷了，而實際上周玲玲早就已經派人開始造勢，說這些風言風語都是毫不可信的敵軍陰謀。

　然而沒藏訛龐，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就算拿不到證據，他也可以就此責問仁多零丁是否還報戰情，如果這個罪名坐實的話，那問題可就嚴重了，不過他不需要問題太過嚴重，因為那意味著直接得罪仁多零丁周圍的那些部落首領們。所以在他的炮製之下，仁多零丁並沒有被治罪，而是以損失過大的理由被降職處罰。和他一起出征的那些部落首領，大多數都和他得到了同樣的處分，由少數人甚至還反向得到了晉升。

　這樣的結果也基本上符合仁多零丁的戰術預期，只要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權力這種東西早晚都還會回到他的手中的，然而聰明的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朝廷之中已經有人看他不順眼了，因此他才會有了這樣的遭際。

　不過他的聰明才智就算沒藏訛龐也不得不稱讚一番，因為在應對邊境各種流言的時候，人多連軍在另一份奏折當中為煤炭額旁出了個好主意，即便是真的戰敗大廈，朝廷也不應該承認，因此必須指出宋朝人是在挑撥離間。

　於是有趣的一件事情便發生在了宋夏邊境上，雙方都在自己的邊民當中散播己方取勝的消息，雖然現下方面所說的是一場慘勝，但還是很快得到了邊民的認可，因為他們的部落首領並不希望自己的斑斑劣跡為世人所知，所以他們非常積極的配合了朝廷的宣傳。甚至還自己掏錢購買了一些牛羊，謊稱是戰利品發放了下去。

　這一舉動氣得趙明險些斷氣，他立刻率人封鎖了宋夏邊境任何走私行為，哪怕是夏朝那邊販賣私鹽過來的商人，也都遭到了她的嚴厲盤查和拘押。

　不過打擊敵人的事情他還是能夠做到的，因為這場戰役的勝敗其實是非常明顯的。

　那座叫做彼得堡的龍寶在不久之後便順利的完工了，而它的大門上，竟然也多出了一副對聯模樣的篆刻，只是上面寫的八個大字實在太過粗俗，不像是文化人的作品。

　彼若有種，可得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