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真正有才能之人,往往‘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傅佩瑤順著傅芷卉的話,真誠懇切地說道:“大姐也可做這樣的人。”
“八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可惜,真正能實現這般夢想的人,卻實在是少之又少,而我不認為自己能成為這樣特殊的存在。”傅芷卉抿唇一笑,臉上有著淡淡的苦澀和釋然,“我這個人,有一點好,那就是素來都頗有自知之明。”
“該是我的,我就會豁出性命去爭取,所有跟我爭奪的人,我都會將他們視為此生‘除之後快’的仇人。而,不該是我的,哪怕機會就擺在我面前,只需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它們,我也不屑一顧。”
“這樣的想法,很多人都不理解。不過,八妹,你少小就離家,與四叔四嬸走遍了大江南北,見識過許多地方那不同的風土人情,眼界和心胸都不是我們這些長年累月待在京城的姑娘相妣美的,想來,你應該會明白的。”
“其實,像我們這樣人家的姑娘,每日過著看似花團錦簇、雍容典雅、錦衣玉食、尊榮華貴的日子,惹來無數人的豔羨,可,又有誰知曉我們心裡的苦楚呢?!”
“琴棋書畫女紅這些東西,若可以話,誰願意將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這些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用的玩意兒上?只可惜,對我們來說,這些東西,正是提高我們‘談婚論嫁’的姿本。”
“而,那能讓我們快活一些的宴會活動,也不過是從一座院子到另一座院子,每每抬頭時看見的,依然是同一片天空。”
傅佩瑤笑了笑,這話,可讓人如何接?
她確實沒有那繼續寬慰勸說傅芷卉的心思了,而,顯然,傅芷卉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甚至,或者應該這樣說,傅芷卉根本就沒指望傅佩瑤能繼續安慰自己。
於是,下一刻,傅芷卉就斂了眼底那抹黯然失落,道:“不過,如我之前所說,既然享受了家族給予的庇護,那麽,理當為家族的興盛發展添磚加瓦。”
“而,於家族來說,我們這些姐妹,也是真正地‘一榮俱榮,一損俱榮’。”
說到這兒時,也不知傅芷卉突然想到了什麽,竟微微垂眸,仿若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對巧笑嫣然的傅佩瑤似的,就連聲音也變得輕如蚊鳴起來:“其實,不瞞八妹,今日我來尋你,是有件要事求你幫忙。”
房間的氣氛,有瞬間的沉寂。
在這安靜得連根針墜落到地上都能聽個真切的環境裡,傅芷卉的心卻跳得仿若下一刻就能竄出胸膛般,飛快地抬頭看了眼傅佩瑤,又迅速垂下頭來,欺欺艾艾地說道:“八妹,你放心,我不會獅子大開口,要你做超出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
“大姐,你應該知曉,如今的我‘人小言微’,怕是不能給予你多大的幫助。”傅佩瑤眼神微閃,心裡輕哂:想來,這,就是傅芷卉今日前來傅府的真正用意!
“八妹,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傅芷卉毫不猶豫地漠視了傅佩瑤的“婉拒”之詞,一臉期盼和希翼地看著傅佩瑤,道:“四嬸向來疼愛你,不知你能否與四嬸說下,將你們在漠北那兒得到的具有‘延續衰老,美容養顏’奇效的胭脂水粉分潤一些給我們?”
仿若生怕被傅佩瑤直截了當地拒絕,在傅佩瑤嘴唇微動的瞬間,傅芷卉又換上了一幅哀怨淒婉的神情,道:“我知道,這樣稀罕的東西,你們手裡也不會有多少。再加上,自去年到如今,已是半年,這般漫長的時間裡,想必你們手裡的存貨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若可以的話,
我也不願意做那‘強求珍寶’的惡人。”傅芷卉搖了搖頭,聲音裡有著濃濃的苦澀和無助,“只是,自從分家,祖父祖母與你們一起住後,偌大的安國公府,就真正由父親當家作主了。”“我一直以為,父親雖耳根子有些軟,時常被姨娘寵妾的枕頭風給說動,去找母親的麻煩,但,倒底與母親是少年夫妻,攜手相伴幾十年,彼此之間可謂是見證了無數風風雨雨,真正‘同甘共苦,相敬如賓’的感情。”
“可,誰能想得到,在一眾老狐狸般的朝臣中周旋了許多年的父親,骨子裡竟還有著‘名士’的風流傲骨,往日裡在祖父祖母的壓迫下,不得不做一個‘風度翩翩, 儒雅斯文’的真君子,一旦離了祖父祖母的管教,就能無法無天到日日與無數知己做那‘紅袖添香’的事情!”
“為此,母親想盡了法子,耗費了無數的心血和精力,短短時間裡,就蒼老憔悴得不像樣。哪怕每日裡敷上厚厚的脂粉,但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疲憊和倦怠,以及那種仿若精氣神一點點消失的頹喪之氣,讓我每見一次就心驚許久。”
“可惜,哪怕我每日裡陪伴在母親身旁,竭盡所能地寬慰勸說母親,更想法子勸誡於父親,然,面對‘固執己見’的父親,所有的奇思妙法,皆不過是無用功。”
話落,不待傅佩瑤回話,傅芷卉就取出一方繡帕,將茶水傾倒在上面,慢慢地除去了臉上的妝容。
“嘶!”
傅佩瑤倒抽了口冷氣,再無法保持之前的冷漠淡然。
無它,只因,自重生回來後,就特別注重“保養”的傅芷卉,如今,竟不複以往那讓人豔羨不已的如嬰兒般柔嫩潤滑,偏又透出淡淡粉色,惹來無數人豔羨的皮膚,而是猶如一個操勞過度的三十四歲老婦人般,整一幅黯淡無光,萎黃失枯,憔悴不堪的模樣!
“八妹。”傅芷卉也仿若被傅佩瑤那不加掩飾的驚駭視線給戳到了心窩子,忍不住地以袖掩面,啜泣不已,“如今,民間‘選秀活動’正轟轟烈烈的展開,倘若,被人察覺到我這般醜陋不堪的模樣,那麽,只怕我會立刻就被刷下秀女的名單,同時還難免有礙於安國公府的清譽和名聲,於一眾姐妹將來的婚事,更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