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強打起精神,想要將自己兒子唯一的孩子照顧好,好讓自己孩子能走的安心寫。
但因為大兒子大兒媳婦意外身亡,且自己小兒子黑良心昧了自己大兒子跟大兒媳婦的賠償金,他就此受了打擊,整個人都瞬間老了十幾歲。
即便他強打精神,但最終還是在張玖玖高一那年,沒了。
張家興掏錢葬了張大栓,但卻不願意管張玖玖。
張玖玖的學校心善,便免了張玖玖的學費,而且還給張玖玖在食堂找了一份兼職,讓她吃飯不用花錢。
而這幾年,張大栓一直在私底下給張玖玖存錢,當初要回來的兩萬塊早就變成了三萬塊。
張玖玖靠著那三萬塊跟學校的幫助,考上了大學。
張玖玖考上大學之後,村裡籌錢讓她上了大學、
張玖玖以為,自己上了大學之後,自己便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上大學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大學並不是跟書本上描繪的那樣美好,大學就跟村子一樣,依舊會有欺負人的人,而且,大學裡面的一些人比村子裡面的人還要可怕。
村子裡的人,就算欺負你,也只是明著的壞,你躲著點就好了,但大學裡面的人都是讀了書的,讀書人的壞,那才叫明明白白徹徹底底的壞。
他們把你欺負了,你卻有口難言,甚至都沒有辦法將自己受到的委屈宣之於口。
這種委屈,才是徹頭徹尾的委屈。
張玖玖並未掩飾自己來自山區的窮苦孩子,但是同學的孤立以及舍友的那種指點讓從不知道什麽叫做自卑的她,第一次自卑起來。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張玖玖的性子讓她不會死亡也不會爆發,所以,她只能拚命的壓榨自己,改變自己。
她開始換髮型,買新衣服,想要融進同學裡面。
但她就算換了新的髮型,穿上嶄新的衣服,但在那些同學眼裡卻像是一個穿上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傻的憨厚。
大學四年,張玖玖都沒能融入同學中去。
而大學畢業,在擁擠的大學生群裡,她也沒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她的工資,除了吃穿,勉強才能養活她,想要買房,不吃不喝幾百年再說吧。
張玖玖孤獨一人的來到這個大城市,她滿懷憧憬,以為自己能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遇到心靈相通的伴侶。
但十幾年過去了,她依舊孑然一身,甚至,天大地大,連屬於她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張玖玖希望玖玖能夠替她找到一個歸宿,不管是朋友,還是家庭,都可以。
玖玖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一片濡濕。
玖玖抬起頭,便看到張大栓無聲的哭泣。
男人的哭泣跟女人的哭泣不一樣,他們無聲且倔強。
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張大栓那已經渾濁的眼眶湧出來,順著乾枯如同樹皮一樣的臉頰滾落,滴在了玖玖的臉上。
玖玖揉了揉眼眶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因為自己突然醒來快速轉身揉眼眶的張大栓,喊道,“爺,你怎麽哭了?”
聽到孫女天真稚嫩的聲音,張大栓心裡一酸,又想哭了。
張大栓強忍住心裡的悲痛,將眼眶的淚水吞回去,摸了摸玖玖的腦袋,溫聲道,“沒事,爺就是眼睛裡面進沙子了。”
“爺,是不是我爸出事了?”
當初張玖玖是因為張大栓為了要賠償金在張家興家門口破口大罵好幾天時才知道自己爸媽沒了。
玖玖不是張玖玖那個小姑娘,她一定要把那筆賠償金牢牢地攥到手心。
沒想到玖玖突然會問自己這個,張大栓愣了下,面色大變,“是不是誰在你面前說啥了?”
玖玖搖頭,“沒,就是我剛才夢到我爸媽了,他們說他們要走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
玖玖的話讓張大栓老淚縱橫。
老伴死的時候他沒有哭,他知道自己兒子兒媳沒了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在聽到玖玖稚嫩的嗓音說她夢到自己爸媽讓她照顧好自己的時候,他瞬間淚崩。
張大栓摸了摸玖玖的腦袋,歎了口氣,“玖啊,你爸媽出事了,以後咱們家就剩咱們兩個了。”
玖玖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了下來,豆大的淚水順著她的眼眶往下掉,打濕她身下的被子,帶著張大栓一陣陣鼻酸。
張大栓摸了摸玖玖的腦袋,輕聲道,“玖你就放心,爺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玖玖嗯了聲,低頭無聲的哭泣。
不過,她到底是個孩子,哭了一會眼睛就粘的不行,就這麽哭著睡著了。
張大栓見玖玖睡著了,替玖玖掖了掖被子,轉頭回到自己的屋子裡,但卻一宿未眠。
接下來的幾日,張大栓都在村口等張家興回來。
他年紀大了,雖然能繼續種莊稼,但山裡的莊稼,收成好不好全看老天爺照不照顧,一年到頭除了吃穿,到手也就一兩千快塊。
他家玖可是以後要上大學的人了,這吃穿用度一定不能太寒酸。
而這賠償金,是他家玖以後上大學要用的錢,他必須給他家玖存好。
張大栓望眼欲穿的等了一個禮拜,終於等到了張家興。
只是,張家興回是回來了,但隻帶回來他兒子跟兒媳婦的骨灰,至於賠償金,張家興矢口否認,直說人家工廠沒說過賠償金的事,他不知道,讓張大栓別找他。
可是,張大栓昨天才跟工廠那邊打了電話,人家說了,錢都給張家興了。
張大栓瞬間就急了,這可是他兒子跟兒媳婦用命換來的錢啊,這張家興心怎這麽壞呢,連人命錢都昧,不怕折壽嗎?
張大栓是個徹頭徹尾的莊稼漢,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更不可能想到去告張家興了,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站在張家興的門口罵,他就不信,他張家興會不要臉?
然而,張家興還真的就不要臉了。
他跟張玖玖的父母不一樣,他結婚後就直接跟張大栓分家了,後來張玖玖父母去城裡打工要帶他去,他去了半個月嫌累就回來了。
他跟張大栓一樣,靠土地裡刨食賺錢,一年到頭也就那麽幾千塊錢,第一次看到那麽多錢,他的眼睛都花了,連帶著良心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