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愛卿，就是因為這個故事，你說他誤人子弟嗎?”永順帝面帶不解的看向吳清正。

吳清正心中鬱悶得想要吐血，剛想要認錯。卻聽得賈琮開口說道:“皇上，吳學士主要不是因為這個故事跟我生氣。主要是我事後對這故事進行了點評，其實就是玩笑話。但吳學士剛正不阿，以為我當時在授課呢，所以就有些誤會了我，說我誤人子弟。後來，我跟他解釋了一番，他也就沒有生氣了。”

吳清正不敢說出事實真相，但賈琮卻是說了出來，至少是一部分的真相。這倒不是賈琮有多誠實，而是這件事他想要隱瞞也不好隱瞞。因為知道當時這件事的除了他們幾個當事人之外，還有門外的宮女太監。更不用說，還有六皇子這個不確定因素。

何況欺君之罪可大可小，這件事沒必要對永順帝撒謊。

“哦，你當時是如何點評這故事的?”永順帝饒有興趣的看著賈琮。

其他大臣也都差不多。這個故事在他們看來很正常很勵志，應該評不出什麽歪理。

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賈琮還沒開口說話，李月嬋就忍不住帶著點炫耀的說道:“賈侍讀的點評，我記得很清楚，我也覺得他很有道理。我來說吧。”

賈琮很是無語的看向李月嬋，心想這尼瑪還真是豬隊友。這不是坑我嗎?

賈琮剛想開口阻止，卻聽永順帝笑著說道:“那好，就有蟬兒你來說吧。”

永順帝這一開口，賈琮當然不好再阻止。只能心中暗罵這臭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月嬋卻是得意洋洋的說道:“賈侍讀說，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兩個道理，一個就是只要是天鵝蛋，即使生活生活在雞窩裡鴨窩裡，也是一樣的，最後孵出來的依舊是天鵝。也就是說，不是醜小鴨最後變成了白天鵝，而是它本身就是白天鵝。延伸到我們人就是:只要你這人是天才，即使生活在那些貧寒困苦的家庭中，你遲早也會有出息的，而你是個笨蛋的話，即使你長在帝皇之家，也是個笨蛋。天賦決定了一切。另外一個道理就是，長得漂亮很重要。醜小鴨一開始就因為長得醜，才被另外那些鴨子嫌棄，但後來它變成了漂亮的白天鵝，人人都喜歡它。”

李月嬋複述了賈琮當初講的兩個道理後，還特意邀功似的朝賈琮眨了眨眼，得意洋洋的樣子。

賈琮看著永順帝還有幾位大臣都露出呆滯的表情，心中暗暗叫苦。這兩個道理他本來想要用春秋筆法盡量說的委婉一些的，結果李月嬋這死丫頭幾乎百分百的複述了，這記性確實夠好的。只是這原版說出來，對這時代的人衝擊實在太大了。

什麽叫是“天賦決定一切”，不是勤能補拙嗎?還有什麽長得漂亮很重要?這……還真的是有些誤人子弟啊。

就在賈琮等著永順帝發火的時候，卻是突然聽得永順帝哈哈大笑了起來，而且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笑得大家都是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時，永順帝才滿面笑容的說道:“賈侍讀這番點評很有趣也很獨到。乍聽起來是不怎麽好。但也不能說他說錯了。一個人長得好看和天賦確實是非常的重要。長得好看的總是受人歡迎，無論男人女人都一樣。而一個人的優秀與否，他的天賦確實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天賦好的人一般都很優秀，而天賦差的人，即使他再努力再勤奮也很少有成為優秀之人的。”

賈琮沒想到永順帝居然認同他的這兩點說法，這還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仔細想想也很正常，若是一個皇帝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的話，

那離亡國也不遠了。做皇帝尤其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務實是必須的。賈琮的這兩個道理就很務實。“皇上聖明！”賈琮躬身施禮，大聲拍馬屁。

“父皇，你也覺得賈侍讀說得很有道理吧。”李月嬋笑著說道，“我昨天回去跟母妃一說，她也覺得賈侍讀這兩個道理話糙理不糙。”

永順帝大笑道:“說得好。話糙理不糙。是這個話。賈琮，我讓你做這個侍讀沒選錯。以後你就給皇子公主多講一些真實的道理。”

說到這永順帝看向面色呆滯的吳清正道:“吳學士，以後你就在翰林院好好的修史吧。”

吳清正頓時如遭雷擊，面色蒼白，聲音顫抖的行禮道:“臣……遵旨。”

翰林院修史的學士看起來很高雅，但實際上就是個最冷的差事，有些修史一些就是好幾年甚至十幾年。等於被打入了冷宮。

永順帝面色絲毫不變，朝他擺擺手道:“你先退下。”

吳清正頓時如鬥敗的公雞，再次躬身行禮，倒退著出了上書房。

永順帝緩緩開口道:“皇子公主的教導，不能每天隻讀聖賢書，隻教授聖人的學問。還得教授現實的道理。”

這時位於禦案左邊下首第一個位置的內閣首輔陸承望開口道:“皇上聖明。只是過猶不及，賈侍讀點評的這兩個道理很現實，只是有些偏激了。”

永順帝笑了一下倒也沒替賈琮反駁，很自然的轉開話題說道:“這事就不說了。接下來陸愛卿你跟賈琮這小子說說正事吧。”

賈琮不由驚訝的看向陸承望這位內閣首輔，不知道他要找自己說什麽正事。

陸承望面色古井無波的看著賈琮說道:“賈侍讀，之前你在望江樓擊敗了北慶第一才子汪楷傑，這事鬧得挺大的。你在與他比鬥之前，下了賭注，你贏了他，他就要做你十年的隨從。可有此事?”

賈琮點點頭道:“是的。確有其事，我們在比試之前還寫了文契，簽字畫押的。”

陸承望微微點頭道:“今日找你過來，主要就是因為這件事。北慶國使團那邊願意用500匹戰馬換回這個汪楷傑。你可願意?”

賈琮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道:“不願意。”

眾人驚愕的時候，李月嬋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拍手叫好道:“賈侍讀，好樣的。換了我也不願意。區區500匹戰馬，就像換回北慶第一才子，怎麽可能?”

眾人見李月嬋如此，都是一頭黑線。包括賈琮也一樣。這丫頭在自己身邊，他總有種會被她隨時坑掉的感覺。

“賈侍讀，這關系兩國的邦交。你將汪楷傑滯留自己身邊，也沒多少用處。何況如此對北慶國是非常巨大的羞辱，畢竟他頂著一個北慶第一才子的名頭，還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說不定因此就會使得兩國關系迅速惡化，邊境起刀兵。”說這話的是禮部尚書劉文驊，這家夥當初在望江樓上跟賈琮見過面的。

賈琮淡淡道:“這麽說，你是怕北慶國挑起兩國軍事衝突了?”

劉文驊皺眉道:“我這不是怕，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起刀兵，使得生靈塗炭。”

賈琮搖頭道:“我和汪楷傑比試之前對賭，劉尚書你也是見證人和公證人之一。我和汪楷傑白紙黑字簽字畫押，我若輸了就要做他的弟子，跟他會去北慶國十年。而他輸了只是做我長隨十年，真要說起來，這賭注我還稍微吃虧了點。你覺得，若是我當時輸了，汪楷傑會不會願意，我自己拿錢贖回來?北慶國會不會擔心影響兩國邦交，我們大坤國挑起戰事，生靈塗炭?”

這答案顯而易見，顯然是不可能的。

大坤國和北慶國的外交，其實一直以來都處於劣勢。弱國無外交，說到底大坤國這邊是有些害怕北慶國的。

只是這種心理大家心理清楚就行，說出來就不好了。尤其當著大坤國皇帝的面。

劉文驊被賈琮問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只能氣哼哼的說道:“賈琮，你留著汪楷傑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你自己能放心嗎?與其將他放在身邊防著他暗算你，還不如用他從北慶國那邊換點有用的東西。”

賈琮冷笑道:“北慶國那邊想要換回他也行，但500匹戰馬太少了，最少5000匹。”

劉文驊不由叫道:“這怎麽可能?”

賈琮繼續冷笑道:“這怎麽不可能?你剛才也說了，他是北慶第一才子，還是北慶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難道他的身價不值5000匹戰馬?”

劉文驊冷哼道:“他現在的身家當然值不了這麽多。這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是沒贏他的話，說不定他值這麽多。”

賈琮笑道:“我為我們大坤國贏了他，還有錯了?”

劉文驊頓時醒覺過來，大是懊惱。剛才他這話，多少有些立場不堅定。他可是大坤國的禮部尚書，而不是北慶國的。他偷眼一看永順帝，果然見他目光嚴厲的看著自己，連忙低頭避開了視線，躬身道:“陛下。若是我們不答應交換，真的很可能會引發邊境戰事。到時生靈塗炭，於國無益啊。”

賈琮也向永順帝躬身行禮道:“陛下。弱國無外交。北慶國狼子野心，你若退一步，他不會見好就收，反而會更加步步緊逼，得寸進尺。汪楷傑就如劉尚書剛才所說與我便沒有什麽用處，但若是我們答應對方隻用五百匹戰馬換走他，那就是示敵以弱了。只會讓北慶國那邊覺得我們大坤國軟弱可欺。很可能會找其他借口或使用其他手段包括大軍壓境，來逼迫我們大坤國給他們提供更多的好處。難道，我們大坤國就要一直看北慶國的臉色，受他們的欺壓嗎?三十多年前，我們大坤國可以將之趕走。難道現在就怕了他們嗎?”

“說得好！”

賈琮剛剛說完，就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大聲叫好。賈琮利用系統查看了一下他，名叫羅賓新，內閣大學士，管著兵部。難怪了。

只見羅賓新出列躬身向永順帝行禮道:“陛下，賈侍讀說得很對。北慶國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幾十年來他們一直厲兵秣馬，試圖再次南下侵掠我大坤。這次他們派出這麽龐大的使節團就心懷不軌，居心叵測。去年他們還攻擊了高麗國，雖然沒有大舉入侵，但也侵佔了高麗國的部分領土。高麗做為我們大坤的屬國，北慶如此就是在打我們的臉。如今高麗使節還等著我們大坤國的回復，微臣覺得應該答應他們的求兵要求。派出一支軍隊常駐高麗。”

羅賓新將話題一帶就帶到高麗國去了。而且他身為大學時， 說話卻是沒有文縐縐的，反而很接地氣，讓賈琮感覺很有意思。

永順帝還沒開口，陸承望就皺眉道:“羅大人，高麗國之事我們從長計議。現在還是說說要不要放汪楷傑走的問題。老夫覺得得換，不能給北慶國起戰端的借口。因為我們大坤還沒完全準備好與之大戰。等緩過這一兩年，我們就不怕了。”

羅賓新也皺眉道:“就怕北慶國不會再給我們一兩年的時間。我看今年入冬之時，可能就是北慶國大舉入侵高麗之時。若是被他們順利攻滅高麗，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到時我們大坤危矣。所以，高麗國我們必須救，而且必須趕在入冬之前，將支援的軍隊派去。”

陸承望搖頭道:“羅大人有些杞人憂天了。據我所知，如今北慶國內不穩，幾個皇子之間勾心鬥角，多方角力。不可能還有功夫去攻略高麗。”

羅賓新亢聲道:“正因為他們內部不穩，所以要趕快攻略高麗，以穩定國內人心和政局。”

陸承望不悅道:“你這是杞人憂天。再說老夫也沒說不派軍隊過去高麗，只是從哪裡調兵，調多少兵過去，何人統帥，都得仔細斟酌才行。”

“兵貴神速。你這樣拖拖拉拉的，等我們派兵過去，說不定一切都完了。”羅賓新急聲道。

“行了。此事再議。現在還是說說這汪楷傑的事情。”永順帝總算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論，重新將話題扯了回來。轉向賈琮問道:“賈琮，這汪楷傑是必須放的。但想你說的，500匹戰馬的價格太便宜了。你覺得什麽樣的價格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