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暗淡。

　　村中各處傳來生活氣息極濃的喧鬧聲，爭吵、勸架、打孩子、找孩子、吃飯、鍋碗瓢盆撞擊聲...跟面前的一幕無比切合。

　　越曦感覺自己稍稍融入的心態又拔離了幾分。

　　將本就預計好的東西捏在手心。

　　借著舊掃帚散架，越娘子正向院子裡尋找新掃帚的當口，上前一步，小手一攤，夕陽下，幾塊閃過銀光的小小銀元子出現在越娘子面前。

　　“給！”

　　......

　　一頓晚飯吃得折騰無比。

　　越曦心平氣和的無視了越晉眼淚汪汪的控訴，面對越娘子複雜的目光，胃口依舊的好，她不是及時打斷了越娘子的練身手嗎?

　　“魚肉先燉著，晚上修煉了再加餐......”

　　“好！”越晉愉快的道。

　　“不是在跟你說話！”越娘子像變臉一般又黑沉了臉，嚇得越晉頭一縮，還以為娘親不追究了呢！

　　魚都燉了一條，事還沒完嗎?

　　越曦仿佛事不關已一般，低頭快速吃飯，那速度仿佛有這頓沒下頓一般，看了讓人心酸。

　　“以後......”

　　越娘子眼眶就有點濕潤，捏著手心那五塊小小的銀元子，心情複雜了好一會兒，才眉眼堅定了起來，對著越曦緩聲道:

　　“曦兒以後不要跟人賭鬥了，可好?”

　　越晉撇了撇嘴，真是兩極對待。

　　如果是對他，大概直接操起掃帚教育了，完了還能哭一場，讓他身心受損，不過，妹妹外表看著嬌嫩可愛，誰看了都狠不下心吧。

　　“好！村裡不賭了！”越曦平靜的回答。

　　越曦的乖巧讓越娘子目光柔軟極了，她聲音更柔的說:“這銀元子娘親給你收著，存著，村裡沒有花錢的地方，等你以後去鎮上上學了......”

　　越晉在一旁及時對越曦做了一個同情的表情。

　　越娘子做為繡得一手精繡的大師級技藝者，眼尖手快那是最基礎的底子，眼角掃到越晉私下的擠眉弄眼動作，當即就面無表情的瞪向他。

　　看桌上飯菜吃得差不多了，準備再開展一次強化教育。

　　10歲的哥哥和6歲的妹妹，前者一向頑皮活躍，後者安靜乖巧，不用猜都知道誰裹帶了誰去玩耍！

　　不好好上學，偷偷去玩耍不說，居然還敢下河去抓魚！

　　現在又是小河的漲水時期......

　　越娘子內心一陣抽痛，後怕和憤怒感再次猛增。

　　“你們......”

　　“越嬸子在家嗎?小晉小曦在家嗎?”

　　清亮的少女聲音及時打斷了越娘子即將開始的又一次風暴，越晉松了一口氣，彈了起來向外跑，邊跑邊說:

　　“孟清姐來了，我去看她有什麽事?”

　　村裡各家前院的門和圍欄白天一般都是常開著的，除非一家人都出門了，所以並不存在出去幫著開門一事。

　　越娘子看著越曦將桌上最後一點蔬菜湯喝完，乖巧又並不挑食。

　　注意到越晉比中午還少的食量，也不擔心。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廚房灶上煲著一大鍋粥，兩孩子餓了隨時可以加餐，今天又多加燉了一尾大魚，就算修煉消耗大，也足夠了吧?

　　越娘子若有所思，回憶著六年多前，她是怎麽做的呢?

　　邊想著，邊向外走去。

　　“娘去看看孟小娘子來有什麽事......”

　　越曦沒有出門，

就將越晉和孟清兩人的對話收入耳中，就算她們聲音並不大，也是如此，如果她願意，她還可以收聽到大半個村子內的聲音。　　只是那樣太吵了。

　　......

　　“去見孟武練長嗎?好，馬上讓他們去！我也跟你們......”

　　邀請孟清進屋稍坐被拒。

　　越娘子內心忐忑。

　　“不用麻煩越嬸子了，只是小事，我二叔這段時間會很忙，沒時間查看學子們的修行，所以，會在傍晚有閑時抽查指導幾人......”

　　“太麻煩孟武練長了......”

　　家長對於補課總是歡迎的，這聽上去就對自家娃有利。

　　越娘子跟孟清又是一陣寒暄，隨後招呼兩小，“快，孟武練長等著你們呢，去了好好學，晉兒將那條魚拎上......”

　　兩條越曦她們帶回來的魚，廚房裡隻燉了一條。

　　另一條放水缸裡。

　　看著不太活潑，卻生命超乎越晉想象的強大，他本在想，這大概就是‘寶魚’的特質，正期待晚上和明天的魚肉餐......

　　誰知道，娘親讓給武練長送去。

　　越晉心中一驚！

　　不是他舍不得，他知道尊師重道，再加上武練長對他們一家都非常不錯，但是.....這寶魚別人可能認不出來，武練長就不一定了。

　　認出來了，他怎麽解釋來源呢?

　　瞟了一眼妹妹。

　　對方表情平靜無波，似乎毫不在意，或是盡托於他來解決...越晉努力思考辦法，回答和反應就顯得遲疑了一下。

　　越娘子感覺臉上微紅。

　　這孩子怎麽回事?

　　不等越晉反應，直接鑽進廚房，將那一尾兩尺活魚用草繩串了拎了出來，反應之快讓思考中的越晉猝不及防，只能目呆呆的接過。

　　“噗！不用了！”孟清笑的是越晉的神態。

　　三人短短時間就在武學混熟了，彼此之間其實有種比其他學子還親近的感覺，算是‘打’出來的交情，所以，孟清面對兩小有些言笑自然。

　　但越娘子卻有些誤會。

　　堅持讓越晉拎去。

　　在越晉求助無門時，只能內心忡忡的跟著孟清姐，帶著妹妹越曦去了村武學堂， 孟清將魚接走時小聲說了一句:

　　“一會兒離開前，將我給你們準備的糕點帶回去......”

　　普通河魚，非特殊品種，其實賣不上什麽價，畢竟孟家村、清水鎮都是沿江的，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還沒有普品米面價高。

　　當然，也不至於低過糧價。

　　算是跟米面大概平行的價格，這是指看著品相好的普通河魚。

　　越晉拎來的這尾魚，看著兩尺多長，鱗甲光亮無損，還不時扭動一下證明自己的生機，在孟清看來，接近良品河魚了。

　　大概值兩三個銀元子，也就是兩百多錢。

　　當然，如果確定是良品河魚，那大概價值還得再翻一倍，賣到鎮上酒樓值五個銀元子左右，半兩銀子，也算是上禮了。

　　所以，回禮必有。

　　孟清思考著將本來準備好給兩小的糕點中再加些什麽，越晉越曦已經在武學內院的書房內見到了孟武練長。

　　“下次來不要帶東西了！僅此一次！”

　　孟武練長看著兩小，表情上的嚴肅又忍不住松緩了幾分，語氣並不重的告誡了一下。

　　越晉靈光一動，彌補道:

　　“這魚只是我們修煉回家的路上，在路過村口河邊處撿的，看著被淹了的草叢堵住了，就隨手拎了回去，不是買來的也不是下河抓的......”

　　看到孟武練長更舒緩的眉目，越晉緊繃的心情總算放松了。

　　但下一刻，又提起了。

　　“聽說你上午在村學堂裡將知文大人氣昏了，小曦也沒有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