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丟了數十車貨物,殺得耶律達魯,於劉延慶而言,這些都是無所謂。?女?sheng?小說?網 w?
自己此次北上的主要目標只是天祚帝,只要能將天祚帝護送回涿州,便算大功告成。
貨物什麽的不過錢財而已,大宋豪奢,這點小錢不放在眼裡。
即便迫不得以殺得耶律達魯葉也自無妨,反正這貨到得涿州也是死路一條。唯一不爽的便是這貨的下場原本應該是千刀萬剮,如今一刀了卻未免太便宜了這廝。
當下劉延慶便命士卒休要將刀上血跡拭去,且留之為證,到時候也好給趙修撰一個交代。
接下來眾人又是前行,待到得大安山附近,看看日色已經黃昏,便也不得不停留休息。
眾人既然化作商隊,自然不敢按行軍打仗的方法伐木為營,且劉延慶麾下隻得百余人馬,也沒有足夠的人手乾這事。
若按商隊的做法,則往往是將裝滿貨物的大車圍城一圈,眾商旅便宿於圈內。如此有得大車為依仗,萬一遇得緩急之事,猶自可以據車而守。
只不過今日中了盜賊的調虎離山之計,隊中大車已經悉數為對方所奪去。
當下劉延慶也自無法,隻得領人找了一個背風的山坡,眾人便將天祚帝圍於中央,草草駐扎下來。
雖則如此,眾人也不敢離驛道太遠。
此地盜賊頗多,若是宿於荒僻之地,正好方便盜賊下手。如今宿於驛道之旁,驛道上偶爾也有幾波急著趕路的商旅經過,多少也算有點照應。
前半夜倒是無事。
唯有到得後半夜,便聽得驛道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陸續醒來,初時未以為意,想來是哪家大商團在趕夜路而已。隻照例命警戒的士卒偷偷前往查看一番。
當下便有士卒悄悄轉出山坳,但見得遠處近千騎人馬舉火而至,瞧其裝備、旗幟,卻正是金人無疑。
士卒見狀自是大驚,趕緊轉身回報。
劉延慶聞言也是大驚!這趙修撰實在是坑爹的很!繞道北上前去迎取金人入關,就不能再晚幾天麽?
這下好了,自己前腳才到得這裡,金人後腳已經追來。
劉延慶等人還好,天祚帝聞言更是不堪!
金人前來隻為天祚帝腦袋,劉延慶等人暗中偷取天祚帝歸宋,撐死算個盜竊犯而已。
若果然為金人所發覺,猶自可以拋下天祚帝一走了之,金人既得天祚帝,未必便肯前來追趕。
唯有天祚帝這貨見得金人的屠刀又一次近得前來,頓時便是嚇得肝膽欲裂。
前文便已經說過,遼國皇族一向頗為信佛,當下天祚帝便偷偷跪於地上,朝天祈禱,若果弟子能逃得此劫,又當如何如何雲雲!
隻得半柱香時間,金人似乎未曾發覺得眾人,前隊已然前去,唯獨留下殿後數十騎正一邊回首警戒,一邊緩緩前行。
劉延慶等人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誰料得隊尾一名士卒似乎內急,草草同同伴交代了幾句,便縱馬離隊,直挺挺往劉延慶等人棲身之地而來。
待轉過的山坳,見得百余人馬宿在此處,金人士卒“啊也”一聲驚呼,幾乎於馬上跳了起來,緊接著拔刀在手,且高呼道:“有賊子!”
聽得士卒示警,負責警戒的後隊趕緊取出號角吹了起來。
淒涼的號角聲頓時劃破了夜空。
要說金人反應也是真的快,聞聽得殿後士卒示警,金人大隊隻瞬間便調轉馬匹,數十息之內便已經到得近前。
當下眾人隻將劉延慶等人夜宿的山坳堵住。
戰?那是自己找死!
劉延慶這貨也頗有自知之明,自己帶來的將士雖名為精銳,實則不堪。對付那種沒裝備、沒訓練的盜賊還能湊合,卻萬萬不是如狼似虎的金人對手。更何況自己隻得百人,對方竟然有十倍之眾。
逃?那也是找死!
且不說宋人馬劣,騎術差,反觀金人,那可是馬背上的民族,騎馬打仗同吃飯喝水一般,嫻熟的很。
即便就說地利,劉延慶等人為避風寒,便宿於山坳之中,南、西、北三面都是大山,唯有東面一條出路。
如今金人將此出口一堵,眾人又能逃到哪裡去?
戰也不行,逃也不行,好在眾人正化作商旅南下,如今唯一的生機,便是看看能否以這個身份蒙混過關了!
金人既然將眾人圍住,便有將領模樣的人員拔刀出鞘,上前喝問道:“何方盜賊,乃敢窺吾大軍!”
見得此狀,眾西軍同天祚帝皆是嚇得瑟瑟發抖。
唯有劉延慶這貨雖然混蛋,好歹也算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物,死人堆裡也滾過幾回。當下便壯著膽子上得前來,先行了一禮,這才回道:“回將軍。小人等乃易州商旅,平日裡隻往來易州、順州二地,聊為糊口。實非盜賊!”
金人將領明顯不信,便借著火光掃了一眼眾人,開口道:“既為商旅,隻貨物何在?”
這是見得眾人外圍未曾有得大車圍繞,金人將領便有此問。
劉延慶聞言大喜,只要你肯講道理便好。當下便開口回道:“小人等往來販運,又如何不帶貨物?唯有此次實在晦氣,途中遇得一夥強賊,貨物悉數為彼等所奪。”
說完此語,劉延慶又湊近前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包好的帕子悄悄塞與金人。
金人將領聞得此言,隻精神便是一振,一邊接過帕子,一邊開口問道:“正為何等盜賊?”
劉延慶趕緊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金人將領趕緊指著身上衣甲追問道:“彼等隊中果然有我軍衣甲?”
劉延慶趕緊點頭示意。
金人將領便暴喝道:“賊子竟敢設伏殺我斥候!今日誓必殺之!”
劉延慶聽得此語心中也自大歎!這幫盜賊果然牛逼!竟然連金人也敢招惹,怪不得金人星夜追來。
當下金人將領便朝劉延慶開口道:“汝等於何處被劫,且速速領我軍前去!”
這是要去現場查看一番,好順著對方的馬蹄印前去追逐。
劉延慶正要暗中迎取天祚帝歸宋,又如何肯前去?
此事又不能推脫,劉延慶隻得又塞過來一個手帕,且開口道:“大軍征召,小人等自當從命!唯有今日失得貨物許多,正要返程回報家主。”
誰料得此次金人將領反倒不肯接賄賂了,卻斜著眼冷冷地開口道:“汝等欲要抗命?”
見得金人將領似有一言不合便動手之意,劉延慶跪下,且將帕子雙手奉上,開口道:“小人等豈敢抗命!只求將軍行個方便!小人自願使人領將軍前去!”
眾人不一起去,隻去一個也可以!金人將領這回肯接帕子了!
誰料得金人將領受得賄賂之余,卻隻將手指朝天祚帝一指,便開口道:“即是如此,且命此人領路!”
一百個人裡面偏偏挑中了天祚帝,劉延慶見狀也只能感歎這貨命衰!
雖然金人如今不曉天祚帝身份,只不過劉延慶自然不肯放手,當下正要再行賄賂,卻見得金人之中早早已經衝出數騎,便將天祚帝提拿來了此處。
雖未曾為彼等察覺得身份,天祚帝身陷虎口,照樣被嚇得魂飛天外。
劉延慶正要再度上前分說。
卻聽得金人將領口中“咦!”地一聲。
莫非對方認出了天祚帝?劉延慶照樣魂飛天外!
誰料得金人將領卻開口道:“此人倒是好相貌!似是有福之人!”
天祚帝嘛,當然有福了!
劉延慶正要壯著膽子上前勸阻。
金人將領卻又開口道:“盜賊來去如風,難覓蹤跡,且借此人福氣一用,或能事諧。”
也不帶劉延慶再度開口,眾金人隻挾持著天祚帝便風也似的朝來路而去。
徒留下劉延慶領著眾人在晨風中凌亂!
如今這種情形,你說是追好呢?還是不追好呢?
若是追逐前去,隻恐天祚帝搶不回來,又無端地暴露了天祚帝同自己眾人的身份。
若是不去追逐,好不容易才搶得天祚帝在手,如今又陡然失之,隻如此又如何同宣帥交代?
猶豫了半晌,劉延慶到底還是領兵悄悄追來。
然則待到這貨急匆匆趕得數十裡路程,到得當日被劫之處,又哪裡有天祚帝的身影?哪裡有金人的蹤影?
當下劉延慶壯著膽子於此地附近搜查得數日,猶自未得絲毫蹤跡,無奈之下,也隻得領兵垂頭喪氣地往涿州而回。
此次雖失得天祚帝,好在未曾暴露其身份,應當影響不了宣帥大計。且既然殺得耶律達魯,多少也算能給趙修撰一個交代。
想來回城之時,宣帥若以此相責,趙修撰自當出言相救。
書中暗表,今日劉延慶這兩番遭遇卻全為王葉所安排。
當初天祚帝入關之時,王葉便已經召得馬擴等人至此,照樣匿於大行山中。
有得王葉這個“內奸”在,劉延慶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馬擴的眼睛。
當初劉延慶領兵起身,自以為裝作商旅便能全無破綻,誰料得馬擴早已經遣人暗暗跟蹤在後面。
待劉延慶行得一日,又是這貨以調虎離山之計引開得劉延慶,便自領兵馬將耶律達魯劫去。(耶律達魯躲於馬車之下,便為宋人士卒所傷,卻未曾便死。)
緊接著待到金人分兵三路,北巡南京道諸州縣,馬擴又使人將耶律達魯獻於金人。
當日耶律達魯親眼見得天祚帝為宋人引去涿州,自是將此實情告於金人,且以童貫迎取天祚帝文書相獻。其實即便金人未曾擒拿得郭藥師,有得耶律達魯在,有得童貫親筆文書在,可謂是既有人證,又有物證,自然能證死童貫偷取天祚帝入宋之事。)
待到半路劫得耶律達魯,證死得宋人偷取天祚帝之事,自然便得繼續下手,將天祚帝劫回。
果然將天祚帝送於童貫?那是不可能的。
若童貫果然有得天祚帝在手,萬一金人證死得此事後,便開言索要,只怕童貫未必便能頂得住壓力,自當以天祚帝相獻。
今夜這千余金人又為何人假扮?
自然是耶律成這貨了!
當日裡這貨敗得完顏照立,收集的大量金人盔甲、旗幟,便裝作金人入關,嚇跑得天祚帝,壞了乙室拔業得計策。
待將天祚帝轉手於王葉等人手中後,這貨便領人隱匿於太行山中。
緊接著便按王葉的安排,見得馬擴等人將耶律達魯劫去之後,這貨便領人前來複了一次東風,將天祚帝又劫了去。
且耶律成假扮金人,裝作未曾識破天祚帝卻又將其擒去,如此便是恰到好處!
試想一下,待到金人既得耶律達魯,必定向童貫索要天祚帝。見得金人氣勢洶洶前來索要,童貫自然是以實相對。
若是耶律成假扮的金人識破得天祚帝,卻又將其劫去。
如此金人只需要一番自查,得知麾下未曾擒拿得天祚帝,便知此事有詐。金人倒還罷了,唯有童貫身邊有得趙良嗣在,必然起得疑心。
如今假金人既然擒拿得天祚帝卻又未曾識破,金人擒拿的人多了去了,鬼知道哪個是天祚帝哪個不是?隨手縱之的人許多,順手就殺掉的人也不少,又如何去查?
此事既然無法查證, 金人必定以為童貫謊言相欺,畢竟這貨剛剛才有前科,算得是累犯了!
耶律成有得千余士卒在手,又知劉延慶蹤跡,若要擒拿天祚帝自是容易的很,何苦要弄出許多故事來?說甚麽金兵探子為盜賊所殺?
原因便是王葉為了掩蓋自己出手的痕跡。
劉延慶南下,此事按理只有得王葉同劉延慶等人清楚。
如今天祚帝同耶律達魯既失,隻恐趙良嗣必然疑心王葉!
如今先使馬擴以打劫擒拿耶律達魯,卻又故意露出身上各色盔甲的特點來,如此便能印證了緊接著的金人斥候為盜賊所伏殺的謊言。(馬擴麾下的盔甲全數來自耶律大石。耶律大石身為遼軍,自然有遼人盔甲;從童貫手中接手了大批物資,自然有宋人盔甲;攻殺得許多金人,自然有金人衣甲。)
兩波人馬前後下手兩次,卻又能前後呼應,如此自能免去趙良嗣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