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移情作用

　　獨孤祖母一聽李建成說好吃，便知道他剛才在廚房應該是嘗過了，心疼又氣惱，馬上對梅香吩咐道:

　　“你去把那廚娘給我叫來！不懂規矩的！”

　　“等等！”李建成馬上叫住已經轉身往外走的梅香。

　　梅香遲疑了一下，停下腳步，回身看向李建成，道:“大郎君還有什麽吩咐?”

　　李建成含笑地回道:“你先不用去，我有幾句話與祖母說說。”

　　人老精、鬼老滑，孤獨祖母從這話裡聽出了內情，已經猜出廚娘應該是勸說過了，可是李建成執意如此。

　　所以，她揮了揮手，示意梅香退到一旁;轉而看向李建成，皺著眉頭道:“說吧。”

　　李建成微笑著道:“祖母，不關廚娘的事……”把剛才在廚房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我就是吃了一口菘菜後，突發其想。”

　　獨孤祖母冷哼了一聲道:“猜到是你的主意了，她們還沒有唆使你的膽子。”轉頭看向梅香道:“把這菜倒了。”

　　李建成馬上抬手護住這盤拌白菜，說道:“祖母千萬別啊，好不容易做出來。”

　　“堂堂國公府的嫡長子生食菜，不成體統，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獨孤祖母看著李建成護食的樣子，無奈地勸解道。

　　一個人要是看某人順眼，就算對方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都能幫著找到做下惡事的理由。

　　獨孤祖母就是如此，她是真的喜歡李建成，所以他這護食的舉動，在她看來，便是珍惜食物。

　　李建成智商近妖，一思索便猜到了幾分獨孤祖母怒意消退的原由。

　　他心裡就更加有底了，於是反駁道:“那個鳳凰胎、丁子香淋膾、五生盤什麽的不都是生的?！那還是宮宴的菜色呢。”

　　這些聽起來格調極高，弄得人雲山霧罩的菜式，說穿了也就是那麽回事。

　　鳳凰胎其實就是取母雞肚子裡還沒有生下來的蛋，與魚白(胰髒)或是逡巡醬(羊肉和魚肉搗爛而成)拌食，其味道那真是‘xiān’出天際。

　　李建成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腸胃翻騰，不忍直視。

　　丁子香淋膾就是生魚片或生肉片淋上丁香油;這道菜那可是非常的受歡迎，膾炙人口這個成語便足以證明。

　　不過千年以後，膾(生魚片)去了日本，炙(烤肉)去了韓國，大華夏只剩下人口了。

　　最後那個五生盤，是把羊肉、豬肉、牛肉、熊肉、鹿肉，生切成細絲，然後拚成花朵狀。(後來慢慢發展成煎熟或炒熟之後再切。)

　　因為牛是耕地的主要勞動力，從西周開始它的崇高地位已經確定下來了，那時候就有:諸侯無故不殺牛的條例，所以想吃這道菜得禦賜。

　　李建成這麽一說，獨孤老祖母一時無言以對，好幾息後，她才想出一句無力的說辭:“那能一樣嘛！”

　　李建成見獨孤祖母如此，心知對方的心意已經有所活動，馬上繼續道:“哪裡不一樣，為什麽肉可以生吃，菜就不行！我看曾祖父的手劄裡可是寫著，他還吃過生野菜和樹葉什麽的呢。”

　　他把李虎往出一抬，就算獨孤祖母再怎麽不願意，也不能多說;畢竟那是她公公，她不好評論。

　　不過獨孤祖母卻道:“那不是當時打仗，沒有辦法的事情嘛。”獨孤祖母兒時也吃過生的菜，當時她是好奇，想知道一下生的菜是什麽味道。

　　後來年紀見長，慢慢地便開始按貴族的方式來生活，

其實主要還是怕別人被人說道――你看，那土鱉，生食菜！　　因為有這樣的經歷，獨孤祖母知道吃生菜的問題不大，在李建成一番講道理，擺證據之後;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想吃就吃吧，但隻可以在我這裡吃！”轉頭看向梅香與蘭香，一臉嚴厲地道:

　　“去告訴廚娘，大郎生食菜的事情不準外傳，你們也一樣，如果我聽到什麽風聲，別怪我不念主仆一場的情份。”怕傳出去，給李建城造成不良的影響。

　　梅香與蘭香對視了一眼，雙雙保證後，梅香轉身出去傳話了。

　　李建成到是不以為意，聽蛄叫喚，還不種莊稼了不成?！不過，他也懂得眾口鑠金的道理，在沒有成為有實力的大人物之前，還是要謹慎行事。

　　不說別的，生食菜這件事情換到一代名臣、大儒或是明君身上，那就是個美談;不但不會有人說你土鱉，還會覺得這人特別的親民，接地氣。

　　李建成閃念過後，含笑地道:“就知道祖母您最開明豁達了。”

　　獨孤祖母無奈地搖頭失笑道:“你啊……”

　　李建成不等獨孤祖母說完話，便快速地開始動手盛了一碗蓮葉羹並放在她老人家的面前，同時笑著道:“祖母，快吃，不然一會就涼了。”

　　獨孤祖母虎著一張臉，說道:“還不是你這道拌白菜，要不能說這麽多話，早就吃上了。”

　　李建成連連點頭， 恨恨地說道:“對，對，都是這道拌白菜的錯，等下我就把它吃進肚子裡，讓它從這個世上消失。”

　　老小孩兒，小小孩兒，獨孤祖母被李建成當成孩子這麽一哄，啐了一聲，笑罵了一句:“胡言亂語。”然後，說道:“行了，吃飯吧。”

　　獨孤祖母既然總是與已經過世的兩位皇后姊妹比，吃飯的時候自然遵循著吃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這頓飯吃得安靜無比，隻是偶爾聽到湯匙輕觸到碗盤的聲音。

　　李建成是與姑奶奶長大的，而姑奶奶就是作風老派的人，平時吃飯也是如此。

　　隻有大家聚會或是慶祝的時候，才會在席間說上幾句話，不過從來沒有口含食物說話的習慣，就算席間說話，也要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後再說。。

　　獨孤祖母的習慣也是如此。

　　所以，這麽安靜的吃飯，反而讓李建成倍感親切。

　　吃過飯後，李建成看到獨孤祖母顯出疲態，便看著蘭香伺候著她老人家躺下。

　　不是他自以為尊貴，不親自伺候獨孤祖母，而是他一上手，蘭香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這是搶了人家的工作。

　　隻好在獨孤祖母躺好後，親手給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轉身離開。

　　前世，在他睡覺的時候，姑奶奶總是幫他掖被子;可是等他長大了，懂得要幫姑奶奶掖被子的時候，她老人家已經不在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這才有了，他剛才給獨孤祖母掖被子的舉動，算是一種移情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