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當真狠毒,就算被攻擊了,也沒必要下殺手吧。”
“就是,死了那麽多獵犬,還連累我們受罰。”
“其實人沒死已經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了吧。”一個少年弱弱分辨了一句,人命總比狗命重要,況且本就是他們失誤在先。
蕭邵白橫了他一眼,暗含鄙視,“朱陽,你慫我們不慫,她實力不差,分明可以逃脫,卻殺了我們的獵犬,明擺著挑事。”
“好了!”程之高鬱悶道,“少了這麽多黃犬,懲罰不說,我們這隊的狩獵成績恐怕會被拉下很多,有那個空,不如快點多找些獵物。”
幾人談話間,草葉簌簌,一頭灰狼躥了出來,背上皮肉開綻,血結著毛發。
“咦,這不是我們追的那頭狼嗎?”
幾人連忙擺開陣勢,半弧包圍上去。
那頭狼驟然遇見獵人,驚得身子都弓了起來,想後退,卻又不知在忌憚什麽,隻得原地打轉,眼神哀戚,似乎十分疲憊。
忽有破空聲,十數隻箭矢一道來,砰砰砰,籬笆般將灰狼圈了起來。
程之高等人心驚地抬眼望去,就見六道身影刷刷落地,為首一人眉目冷峻,一身黑色勁裝包裹著修長有力的身體,氣勢凜凜,灰狼在他面前哀鳴,竟不敢跳出用箭矢圍起來的圈。
歹命,居然碰到了這個冷面神。程之高歎了聲,看樣子這頭灰狼是與他們無緣了。
“巧啊。”程之高幾人退後三步,示意自己不會搶奪。
冷面少年看了他們一眼,什麽也沒說,他身邊的姑娘已經拉弓搭箭,身有英姿,舉止颯爽,衝幾人一笑,“巧啊。”
弓已經拉滿。
蕭邵白瞧著這頭讓他們追了大半時辰.還損失了十頭獵犬的灰狼,很是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那一隊的人都是高手,正面對上討不了好。
那廂湛長風往手腕上纏布條的動作一頓,傾了傾耳朵,兀然道,“禮規有雲:獵者,不獵幼獸,不采鳥卵,不打歸巢之鳥,不殺有孕之獸,不一網打盡,沒錯的話,那頭狼已經懷孕了。”
“嗯?”舉弓的姑娘意外地看了眼湛長風,又仔仔細細地盯著灰狼的腹部瞧。
那頭灰狼似乎十分通人性,竟然翻過身露出自己的肚皮,聲哀如泣。
姑娘手一抖,不禁放下了弓箭,“肚微隆,豐腴,確實懷孕了,你怎麽看,冷易安?”
余人不由側目,冷面少年扯了扯嘴角,低聲道,“說話淑女點,冷於姿。”
他說著,上前幾步,拔掉了一支箭,意思是同意放生了。
灰狼跳出圈子,夾著尾巴躥進灌木叢。
蕭邵白對這種虛偽的行為嗤之以鼻,“只不過胖了點,哪裡是懷孕了。”
“既然你們不要,我卻之不恭。”他拉弓射箭,箭沒入灌木叢後面,立刻傳來一聲哀嚎。
“你什麽意思!”冷易安逼視著他。
蕭邵白的行為可以說是打臉,也可以說是挑釁,冷易安六人心中不快,我們前腳放生,你後腳殺了,想幹什麽!
六人上前對峙,程之高幾人自然護著蕭邵白,亦是上前一步,不肯落了氣勢。
灰狼垂死哀鳴,目露怨毒,嘶聲力竭地嚎叫著,霎時不論遠近,狼嚎相應,整座筆架山仿佛在一息間被籠罩在了此起彼伏的嘯聲之中。
眾人的臉煞白,這特麽是頭狼!
山下等著計算學生成果的先生們驚了,總教頭林武提起長槍,領著教習們往山中趕,“但願不是那群小兔崽子捅了什麽簍子。”
寂靜林木中傳來威脅性的低吼,眾人只看見數雙綠油油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圍逼過來。
“蕭邵白,你要將我們害死啊。”不知是誰喊了句。
蕭邵白冷目瞧著,握著弓箭的手青筋凸起,“廢話少說。”
“狼群越集越多,突圍出山,不要戀戰。”冷易安交代了一句,和他的成員用箭雨衝開一個口子,程之高等人左右防護。
他們常常用狩獵的方式進行軍事訓練,是以這些人配合起來相當嫻熟。
無妄之災,湛長風此時也只能和他們且戰且退。這些人不知是自持藝高,還是膽子大,面對被狼群追逐的窘境危而不懼,隱隱有絲比誰殺得多的較勁。
個別人還有心情聊天,比如不知什麽時候轉到湛長風旁邊的冷於姿,爽朗問道,“小姑娘,怎麽一個人來山上,夜裡的山可是很危險的。”
“你是說現在?”湛長風自動忽略了她的稱呼。
冷於姿拿不準她是在諷刺還是在敘述,安慰道,“沒關系,我們會護著你的。”
湛長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月色下,有點冷漠的意思,冷於姿不敢小瞧。
各人的箭矢總是有限的,幾輪就用完了,換了刀槍劍戟準備近戰,狼群也意識到了這點,不再躲避,慢慢逼近。
“兄弟們上啊。”誰相當熱血地喊了一句,學子們各展拳腳殺入狼群。
冷易安長槍一挑,三兩下將數頭狼一並挑飛離地,說時遲那時快,冷於姿一躍而起,刀光橫切斜劃,數狼未落地,卻已斃命。
程之高蓄力於掌,掌風赫赫仿若裂石,一拍之下竟將一頭狼拍飛數米遠,口鼻出血,分明是頭骨都碎了。
再說這蕭邵白,他手持一彎刀,懟著狼群就直乾,不防守隻進攻,仿若拚命三郎,他的刀法並不致死,給對手殘留了一口氣,卻極快極準,一時間躺在他腳邊掙扎的狼數是最多的。
湛長風分心觀察他們作戰的樣子,哪能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入了後天的武者,冷易安等人恐怕已經在後天大成境界了。
早聞望梅居除了專攻統考的學子外,還有一群年輕武者,他們一般是六院選撥錯失後繼續留在社學深造,然後尋時機另投家族或門派的人。
湛長風真氣運行緩慢,漸漸有些不支,自然不能跟這些興奮的人一般大殺特殺。閃避騰躍之下,慢慢退出戰圈。
此時離山口不遠了,冷於姿突然道,“不能讓它們下山禍害村子,我們先拖一二刻,想必教頭已經聽見動靜出來找我們了。”
狼數越來越多,少說也有百頭,這十二人也支撐不住了,但還得硬撐。
忽然狼群長嘯起來,前爪後撤,有了絲避讓的感覺,眾人驚疑間,從林裡隱隱冒出了龐然的影子,一步步地向他們迫近。
火光照耀的極限處,出現半張猙獰的狼臉,眼神嗜血。
狼是種報復心極強的野獸,不達目的不罷休,它們的執著全都從這雙綠油油的眸子透出來,格外滲人。
不少人驚呼,身子下意識地後退,因為這頭狼的逼近,也因為它逐漸顯露的龐大的體型。
這頭當是狼王,一人高三米長,裂嘴發出怒吼,獠牙外露,仿佛可以撕碎所有獵物。
它撲向最近的一個少年,那少年眼疾手快地朝旁邊撤,但下一息就被狼王鐵鞭似的尾巴抽翻在地,嘴角溢出血線。
冷易安.冷於姿.程之高.蕭邵白圍攻上去,盡展絕招,哪想這狼王皮糙肉厚.速度極快,十有八九的攻擊都落空,然後它轉頭過來,一撲.一掃.一咬,將四人逼得連連後退。
狼群得到了振奮,越發凶狠,真真是將十二人圍困在中間,退無可退。
蕭邵白這會兒的臉色真的白了,其他人俱是冷汗直冒。
哪還管會不會將狼群引入村子,冷易安道,“我拖住狼王,你們會輕功的快點走,闖出一個是一個!”
有人顫聲道,“我沒學過輕功怎麽辦。”
更別說,狼群幾乎站滿周遭的空地,連個上樹的機會也沒給他們。
誰也沒回答他,幾道身影飛掠出去,狼群一陣躁動,數頭狼追逐而去。
被狼王緊盯著的四人動也不敢動,冷易安突然虛晃一槍吸引了狼王的注意力,和它相鬥,“快走!”
“少廢話,還不如一起拿下它!”冷於姿哪裡肯丟下他,倔起來這兄妹倆能把彼此氣死。
程之高也不願做棄同伴不顧之人,一起加入了戰鬥。令人意外的是,蕭邵白默了會兒,也沒有退步。
四人一道做了共生死的傻子,手上.臂上.臉上.身體上,都掛了彩。
蕭邵白功力較弱,時間久了,動作就慢了一拍,這一拍被狼王尋到了,尖利的爪子劃下,胸前衣衫破碎血肉翻卷,他痛呼一聲,竟要暈過去。
狼王怎麽會就此罷手,獠牙衝著他的脖子便要咬,橫來一杆槍,一掃一刺,將狼王從蕭邵白身上逼開。
幾人看見蕭邵白的傷口,升起相同的凝重,恐怕這次不能完好回去了。
他們打算死戰的時候,遠處山上響起清亮的狼嘯。
那個方向,似乎是最初遭遇狼群的方向。
狼群聽到這個嘯聲,紛紛望去,連狼王也不例外。
幾人戒備之時,也極目看去,重重林木後面,好像有個奇形怪狀的影子,披著模糊的月光。
狼王抽了抽鼻子,低吼一聲,丟下幾人,躍身追去,那道影子也快速地跑出視線。
整個狼群仿若得到了某個啟示,全都追著狼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