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進入蓮華山域,在臨崖的樹蔭下執棋與自己對弈,余光中一瓣桃花落入茶水中,半沉半浮,晃晃蕩蕩。
她這次閉關,可以說成功,也可以說不成功,成功是因為她修為有成,不成功是因為她並沒有創造出新的神通。
創造不排除靈光一現,但更多的是積累。
她的第一神通真知之眼,是由遙視遠視透視三大道種天賦構成的基礎。
第二神通眾生枯骨,是因果眼與地獄業力的啟發和融合。
第三神通造化道場,是八極真域的進化。
第四神通移星易宿,是對天威國怒的理解。
第五神通龍蛇起陸,是對戰爭的注釋。
第六神通萬化定基,是對前二者的深度探究。
它們可以說是與她踐行的道有直接關聯,它們的根基早就在她每日的所思所想所行中,因而時機到了,自然就成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哪些潛力是沒挖掘出來的,所以這六年,主要是繼續精深前邊的神通,再一邊反覆審視自己的本質,尋找突破點。
精深已達成,尋找突破點卻一無所獲,這讓她有種自己潛力已盡的不適從,也不是沒想過直接用千年菩提果來提高悟性,她覺得於她來說,即使服用了菩提果,提高的悟性也有限,最好還是在有想領悟的方向時服用它,盡可能物盡其用。
像她現在,想領悟神通,不知從何悟起,想琢磨世界之力,不知從何入手,提高了悟性也沒用。
她鬼使神差地就想去看看那些站在修途起點上的小弟子會怎麽面對茫然無緒的道途。
雖然是兵書院的弟子,她還是覺得,這些小孩除了朝氣外,平凡無奇。
不過她也意識到,除了有利益關系和斂微花間辭等有強大道心的修者外,其他人事很難在她心底留痕,用她的眼光去說他們平凡無奇,是對他們的不公平。
是她自視甚高了嗎。
她九歲後天,十一歲先天,不到兩年築基,三年內脫凡,道種靈骨樣樣不落,比頂級天才標配的“三年築基五年脫凡”,速度更快質量更高。
唯在“十年生死”這個標準裡差了點,她恰好用了十年左右的時間晉升生死境,但這十年裡,她參透了空間陣法,誕生了第四道種天賦因果眼,然後短短幾年,打破了“百年神通”的傳說。
一入神通,她就在六十多年內,悟出六種跟自己的道息息相關的天極神通,開啟了六個靈穴,是不是也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能用百年,去挑戰頂級天才最快千年才能證得靈鑒的底線?
不可能,百年太短了,不足以堆積起衝破最後桎梏的力量,也無法證得道理法則。
湛長風內視道種,它的芽已經抽長,有了軀乾的雛形,離成型卻還有一段距離。
轉念一想,她其實不該用“三年千年”這個標準套用自己,畢竟這個標準是對一般生靈而言的,不包括轉世聖靈妖族等特殊群體,也不包括長者傳功準聖度化等平地飛升的情況。
她雖割裂過往,以凡人姿態修道,但自身的悟性讓她修煉如飲水,比一般修士順暢百倍千倍,也該屬於特殊一類。
指尖入茶水,她拈了那瓣花,特殊?
她果然是自視甚高了。
認為自己特殊,這個念頭的存在,證明她的道境還有待提升。
她約莫仍舊不夠平常心。
湛長風離開了這在風雲大亂下詭異平靜的新地域,回到山海。
她將頭髮高束,以竹簪固定,化了平凡樣貌,撐著青花傘,抱著小狐狸,遊歷名山大川。
某天走進一座海島的小城裡,一堵人牆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穿過人擠人的肉牆來到裡面。
這時,一個年輕修士正扎下馬步,一隻手抓住鼎足,一隻手托著鼎身,運力,臂上額間青筋畢露,他大喝一聲,緩緩站起來。
“好,加油!”
“還差一點!”
“這是第二十幾個了吧。”
“懸啊。”
突然人群驚呼,原來是年輕修士受不住鼎的重力直接跪了下來,旁邊隨時等候的幾個店夥計立馬扶住了鼎,將它放下。
年輕修士舒了下筋骨,臉色蒼白,若是動真氣他會舉不起區區千斤重的東西?
湛長風看了眼年輕修士跪下時地上裂開的紋路,嗯哼,應該近兩千斤了。
年輕修士退下後,又上來了一個人,這個人高大魁梧,赤著上身,一握拳,清晰地展現了二頭肌的碩大結實,“某自幼打熬筋骨,不過千斤而已,還算不得什麽!”
說著也不扎馬步,蒲扇大的手握住鼎足,另一隻手擒著鼎的口子邊緣,竟是想直接將它舉起來!
“謔,店家就準備送兵器吧!”
“壯士神勇!”
“快快,舉起來了!”
湛長風輕輕一笑,舉步欲去,驀然聽到兩個聲音,抬眼望去,是一老道和小孩。
老道看著躍躍欲試的小孩,“想不想試一次?”
“想。”但是恐怕沒機會了吧。
“砰!”
大鼎砸到地上,壯漢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圍觀人群也出現一瞬寂靜,然後嘈雜的人聲哄然爆發了。
“切,原來是虛有其表!”
“浪費表情了我都。”
“怎麽回事,看樣子是沒人可以了。”
“掌櫃能不能通融下,讓我們用個幾分真氣。”
好家夥,都有人朝掌櫃耍賴了。
掌櫃就站在店裡的櫃台邊望著外面,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壯漢。
壯漢惱怒,他明明可以舉起來的, 但不知怎的,精神一恍惚,鼎就掉了,他捏了捏手部骨骼,吼道,“別吵吵,再來!”
“再來也要個先來後到不是嗎?”老道笑眯眯,“我家李娃兒也想試試。”
李祥祥有點怯怯的,尤其是這麽多人哄笑的情況下,但看見老道含著溫和笑意的平靜眼神,心就安定下來了。
她走到鼎的面前,鼎近一米七八高,一個鼎足就有大象腿那麽粗,她的小手貼在鼎足上有種奇異的反差。
她兩手抱住一個鼎足,一咬牙,在人們還沒完結的嗤笑中猛然將鼎舉了起來!
絲毫沒有滯澀!
也沒有任何技巧!
僅是簡簡單單地舉了起來。
壯漢摸摸頭,完了,這場子砸了,要被掌櫃扣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