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聲音落地的那一刻,便是萬箭齊發。紅塵了手下精兵,早已張弓搭箭,弓開如滿月,箭走似流星。弓弦繃緊又松開,羽箭被巨大的推力推動,一時間,箭走如雨襲向青葉佛。
青葉佛剛才負傷,現在體內五髒移位,體內一陣陣劇痛。以他的年紀當時還無法恢復過來。
青葉佛當真是好俊的功夫,在身臨絕境的狀況下,硬生生提起一口氣。身體騰空而起,躲開了第一輪箭雨。
可他這樣也把自己置身絕地,身子騰空失去借力點,想要閃轉騰挪已不太容易。
身為武道宗師,他當然明白這一點,可他當真已沒有法子,不得不走這一步。
一枚羽箭硬生生扎進他的肩膀,青葉佛在半空被擊落。
負傷之軀,用手中長劍揮砍箭雨,當然阻擋不了全部,這只不過是人臨死前求生的本能。
便是紅塵了麾下殺人如虎的惡漢,此刻也覺得有幾分於心不忍。畢竟是面對一個老者,以大軍圍攻委實有些不堪。
紅塵了鐵青著一張臉,他的臉色從未像今日一般難看。在過程中卻是一言不發。
最後青葉佛當真已撐不下去,身上插著無數羽箭,身體倒在血泊中,已斷絕了生息。
諸人沉默無語,這一幕委實有些殘忍。
紅塵了忽然撩袍跪下,鄭重其事衝著青葉佛的屍體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來,拍掉膝蓋上的塵土。
“埋了。”
紅塵了口中隻吐出兩個字,手下兵將目睹著他一張臉,宛若目睹一尊魔神。
自從投入這亂世爭名逐利,便失去了道家的自然逍遙;假托戎族之名,行燒殺劫掠之事,便拋棄了儒家的浩然正氣;手刃師長,背棄授藝之恩便失了佛家的慈悲之心。
紅塵了身兼佛道儒三家所長,可三家的好東西他是一點沒留住。
留下的,不過是一些機關算計而已。
這一刻,他已墜入魔道,抹殺了心底最後的柔情。
既然已經丟掉這一切,那便繼續走下去。假若腳下的路是錯的,便一路錯到底。
直到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紅塵了抬起頭,眼神更加明亮,如同漆夜中的火炭。
稍稍休整之後,紅塵了繼續行軍。三千人跋涉在江南大地上,的確不太容易被發現。
但僅憑此,紅塵了未必能躲過馬孟起與花木蘭派出的斥候。關鍵在於,紅塵了懂得化整為零的道理。
三千人化作幾百人的小隊,疏忽聚合,疏忽分散。江南方面對這件事可以說嚴陣以待。派出無數斥候在周圍巡查,但他們並沒有想到,這幾百人組成的小隊伍中便裹夾著此事的主謀。
李行哉也在尋思,野原火死灰複燃,這件事鬧騰出來的動靜如此之大,偏偏卻找不到此事的罪魁禍首。
紅塵了不愧是名師教出來的,剛剛出世投靠李星時,難免有幾分紙上談兵。但經歷一場大敗,在刀口滾過一遭,他委實快速成長了起來。
一身所學,全部用在跑路這件事上。
神出鬼沒來到大江渡口,三千人集結在一起,向守江營寨發起衝鋒。
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全部發泄在這一戰上。三千人在午時發起衝鋒,未時戰鬥結束。守將兵馬被全部擊潰,最後生擒江南軍大將公孫喜。
紅塵了並未要公孫喜的性命,而是解開他的綁繩,放其離開。
“幫我給李行哉帶句話,此戰尚未結束,我在江北等他。”
之後,紅塵了連夜渡江,三千人乘坐小船,飄飄搖搖來到大江對岸。
公孫喜逃回揚州城,心懷忐忑的見到了李行哉。
李行哉聽罷之後,皺眉良久,最後歎道:“原來是他。”
公孫喜當然知道紅塵了,這次紅塵了也並未隱姓埋名,似乎故意讓李行哉知道他的對手是誰。
自從回來之後,公孫喜一直提心吊膽。自己畢竟敗軍之將,而李行哉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兒,說不得會如何處置自己。
卻沒料到李行哉根本沒有處置他,只是道:“你逃回來不容易,回去好好歇著吧。”
公孫喜噗通一聲跪倒,道:“臣守江不力,罪該萬死。”
李行哉倒是嚇了一跳,最後揮揮手道:“好啦好啦,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勝敗乃兵家常事,哪兒丟的面子再想辦法找補回來不就是了。”
公孫喜不知道李行哉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一顆心懸在高處放不下來。
李行哉的注意力的確沒再他身上,只是皺眉念叨著:“可惜呀可惜呀。”
公孫喜一頭霧水,大著膽子問:“不知陛下可惜什麽?”
“可惜你沒能幫朕給他帶句話。”李行哉冷笑著:“他的人頭,朕遲早必取之。”
紅塵了根本沒去了解李行哉怎麽走到今天的。定東海,平江南,敗戎族……李行哉今天的位置,是數不勝數的屍骨堆積起來的。
他平生所見之敵,都是當時一等一的存在,相比之下,紅塵了的確有些不配格。
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強大的敵人,這世間還能有什麽令李行哉畏懼,紅塵了當然遠遠不配。
區區一個紅塵了,跑了便跑了吧。李行哉的下一步計劃便是渡江,收復江北失地。
派出去的馬孟起與花木蘭又調了回來,全軍集結, 為渡江做準備。
李行哉親自掛帥,以落鳳城為跳板,大軍湧入江北。
當這一步踏出時,李行哉也是心潮澎湃。當初一腔少年意氣從長安離開,沒想到日後千辛萬苦便是為了回到長安。
這條路走得的確太久了,也走得足夠辛苦。又似乎命中注定該走這條路,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江北,此刻已亂成一鍋粥。戎族忙著搶劫,在臨走之前,再狠狠撈上一筆。帝國軍忙著起義,在這個時候痛打落水狗。
李行哉過江之後,面對的便是這樣一幅局面。首要問題必須先搞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
戎族,帝國軍?
一封加急書信由東海遞到西北,信中只有一個意思:自己已經渡江,程大雷打算如何協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