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秘書監丞被你給嚇傻了?”

輔政大臣府上，盧直的來訪再次讓川神秀得到了休息的間隙，一邊塞著點心，一邊看盧直送來的材料，一邊還和他嘮嗑著。

“那貨傻了嗎?我可不知道，離開秘書監的時候，那貨除了看我的眼神充滿仇恨，可是精神得很呐。”盧直也是忙了半天，又累又餓，毫不客氣地和川神秀比著誰更沒形象，兩人吃了一盤又一盤，將負責送點心的侍女們都驚呆了。

“哦，那就是那些文官又在玩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招數了，”川神秀洞若觀火，她本來就是個極有政治智慧的人，這些日子以來，所處理的紛繁國務更加眾多，經驗水準提升那是杠杠的，立刻就洞悉了文官們的把戲:“別管他們，都什麽時候了，還小心小眼地玩窩裡鬥傾軋，沒幾個有用的，慢慢清理就是了。”

盧直喝了口茶，終於有些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我才沒空理會他們呢，沒這個時間，反正你科舉已經開了，教育制度的確立也已經鋪開，只要這天外邪魔的災劫過去，天下間有的是人來填補這些廢物的空缺，他們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我看戲就是了。”

“嗯，就是這個理，”川神秀也拍拍手上碎屑，吃得差不多了:“這些廢物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呵呵，祖宗裡面有厲害的人物，就捧著祖宗的牌匾，說自己也和祖宗一樣厲害，是優秀血統的傳承者，所以得到朝廷的優待就是天經地義，一些年頭久遠點兒的世家門閥，更是鼻孔朝天，連皇室都不放在眼裡。”

看川神秀的模樣，盧直知道，肯定是這些日子處理耀朝統一事宜，以及統合力量對抗災劫的時候，那些高門大閥又趁機作妖了。

果然，川神秀咬著銀牙，很是不爽地繼續說道:“秘書監那幫廢物，就全是那些雜碎給塞進去的敗家玩意兒！要不是為了這些世家門閥的技術和工匠，我特麽看得起他們個錘子！”

盧直明白，川神秀這裡說的世家門閥並不是耀朝興起後那些開國功勳所建立起來的權貴家族，而是更加古老悠久的存在，他們可能比耀朝的存續時間更加古早，又不是那些隱世宗門，而是掌握了土地、技術、工匠等財富，本身也擁有讓人忌憚實力，並在歷年改朝換代中都興風作浪，投機下注的大姓世家。

當然，在玄蒼世界，這類大姓世家肯定也有著其他種種庇護，比如常有弟子在某些宗派山門修行，又或掌握朝政權力之類，因為根系深厚，根本不是那些伴隨新朝興起而興起的功勳權貴家族可比。

至少，那些隨國家朝代興起的功勳權貴世家大族，在耀朝隆光之亂和隨後的百年動亂中，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保存下來的十不存一，大多數都是京畿諸侯、公卿士族一類，地方上少有這類世家大族出身的強勢諸侯，可那些根植更加深厚的古老世家門閥，卻隱隱出現在許多地方強勢諸侯背後，譬如南江王，就與這些古老世家門閥有不少合作地方，其手下的白袍軍就有許多手段是得自這些古老世家門閥。

現在，隨著時局變化，川神秀形式上已經統一耀朝，還搞鼓出了議會這種東西分薄了皇權，用以作為向天下諸侯妥協的表現，那些古老世家門閥似乎看到了什麽機會，就有些蠢蠢欲動。

“隨著議會的建立，這些混蛋越來越過分了，不僅是秘書監，其他一些部門多多少少也都有他們滲透的痕跡，只不過秘書監比較清貴，符合他們的口味，是他們年輕子侄比較集中的地方，而那個秘書監丞麽，老早就是得到他們的資助才一步步爬上來的，那就是一個自成一方的小圈子，我早就看著不順眼了，你這次乾得很好，秘事監嘛，就應該乾這樣的事情，爽快！”

看著川神秀一副爽心爽肺的模樣，盧直滿腦門黑線:“喂喂喂，看起來你早有預謀啊。”

“啊?有嗎?”川神秀裝傻的模樣將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過盧直也沒追究，而是細細思索了一下:“等等，你不會是想讓我和那些世家門閥進一步‘深交’，從他們那兒得到遠古時代的某些秘密吧?”

雖然那些在耀朝繁榮時期都不受太多掌控的世家門閥很操蛋，可他們的確是傳承久遠，甚至許多古早時期的秘密在不斷變換的朝代檔案中都已經湮滅，他們卻還存檔著記錄，真的要找到可能對抗乾威域侵略軍的力量，還真得借重於這些人家的收藏。

川神秀歎了口氣，承認了:“沒錯，雖然歷朝歷代的變遷過程中都盡量保存著各種重要檔案，可是戰火無情，戰爭中個人的私心往往超過對文明傳承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所以，從古至今，被毀壞和湮滅的重要文檔、古物不可計數，現在這天外邪魔的入侵，可能算是一種因果報應吧，只是將前人的債，落到了我們後人的頭上。”

盧直沒管她的哀歎，只是計較了一番，眉頭深鎖:“這可不是個容易的活。”

那些根系繁茂深厚的真正世家大族，可以說其本身就是耀朝重要的組成部分，不僅僅在於他們的財富、土地等等聚集了不少，更在於他們掌握的人口很多，血脈後裔的分布很廣，古老，也代表著繁衍中佔據了巨大的優勢，而在此時的耀朝，可以說整個國家就是由不同的宗族血脈聯合構成，這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正是這些宗族的核心。

這也是封建國度家在國上的重要原因，國，只是多個宗族妥協的產物，家族，才是一家一姓之根本，沒了國，只要有強力宗族在，依舊能讓姓氏血脈傳承下去，沒了家族，那單個的家族成員就沒有了生存下去的依靠。

而這種社會結構需要到工業革命或其他形式的生產力得到巨大發展後才會改變，到了那個時候，資本或其他什麽充作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改變了社會關系和生產方式，才會需要整個社會統一的秩序來保障個體的財富和安全，國才會凌駕於家族之上。

很顯然，目前的耀朝還沒有達到那個社會變革的程度，想要從這些世家大族中掏出他們所需要的秘密，可是很難的，那些世家大族不將這些秘密視作籌碼和敲詐的利器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