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姿雪前來的是靈體分身，離了瓊芳林就通過皇宮中的定位信物回歸了本體，盧直則是策馬揚鞭，往耀京城趕回。

瓊芳林到耀京城的距離不算遠，卻也不是抬抬腳就到，加上前往玄眼之穴，又飲了遊夢仙茶，經歷了黃粱一夢，花費不少時間，等他回到耀京城下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按照這個時代的常例，入夜後城市的城門會關閉，街道會清空，不允許人們走動，名之曰宵禁，和平時期主要是為了維持秩序，防備城中生亂，造成損失，戰爭時期更是因為城外就有敵人，需要防備敵人趁亂偷城。

在耀朝盛世時期，耀京城則是例外，國家的強大，國力的強盛，軍事上勝利連連，都給四周各方的勢力以巨大壓力，別說威脅耀京了，連攻破耀朝邊關都不容易。

也因為當時周圍的國際環境相對寬松，京城非常安全，那個時候的耀京是沒有宵禁的，即便到了夜晚，也是城門大開，燈火通明，市民們在街道上通宵達旦地遊玩歡樂，王公貴族們喜好沐浴一番，帶著馨香駕車夜遊，尤其是瓊芳林方向，更是熱鬧，那些前來耀朝的各國使節、商人，更是因此而稱讚耀京城為不夜的明珠，讓那些文明薪火在黑暗野蠻中動搖飄蕩的海外諸族為之向往。

只可惜，在盛世終結，諸侯戰亂的現在，這一切的開放、文明和輝煌已經消失不見，便是盧直這樣有著宮內信物的人，可以在夜晚縋城而出，卻也無法讓守城官員士兵們在夜間打開城門，以免他引來什麽敵軍之類。

幸運的是，伴隨川神秀率軍進入耀京，鎮壓京畿，強勢膺服大多數京畿諸侯，使得京畿地區的局勢穩定不少，耀京城周圍的安全度也上升許多，不少商賈小販敢於重操舊業，帶活當地經濟的同時也增加了居民們許多便利。

比如城門外就多了一些落腳小店，客棧貨棧之類的地方，供錯過入城時間的行人、客商居住。

盧直找了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店面，緩緩策馬而去，還沒下馬，就聽到小二熱情的招呼聲。

“客官，可需要住店?本店住宿、飯菜、熱水等服務一應俱全，還有說書先生為大家找點樂子，是這耀京城外首屈一指的歇腳好地方，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盧直懶得聽他囉嗦，將手中馬鞭交給他:“一間上房，清靜乾淨點，再準備點吃喝食物，對了，馬兒喂好，這兩天累著它了，飼料精細些，量也要足。”

接過馬鞭的小二還想說什麽，盧直已經扔了一粒銀豆子給他，看到銀子，一切好說，忙不迭地表示一定服務到位。

打發了小二，徑自進入店門，於老板處交了些押金，坐到一張桌子邊等待店家上些晚飯，順便打量四周，觀察環境。

這客棧顯然是由曾經衰敗掉的某間店鋪整修改造而來，裝修的時間應該就在最近，許多地方粉飾得很粗糙，不時能看到粉刷下的舊牆。

店內客人也不算太多，約莫十五張的桌子，包括自己這一桌，只有四桌人，稱得上冷清。

不過，從店老板樂呵呵的模樣來看，這等經營狀況已經相當滿意。

想想也是，昔日裡京畿諸侯們天天混戰，還時不時有外地藩鎮前來觀兵帝京，一片混亂下，別說開店賺錢了，能不把小命送掉就是福氣，現在能安穩過日子，自是滿足。

這種樂觀也從店內老板和客人們的交流中聽得出來，大體上，這些普通百姓和普通商賈對於川神秀入京後的作為還是很滿意的，作為底層百姓中最普通的群體，他們的心聲能代表很多底層人民的想法。

對於民眾來說，這天下的混亂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呢?被屠殺，被侮辱，被搶掠，被拉壯丁……這些人間慘事，有多少會落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及其家人身上去?就算有些失敗者甚至滿門滅絕，也不過是爭權奪利失敗後的結局，要是成功了，他們還不是囂張到天上去?

亂世不過是大人物們爭權奪利的競技場，草民們的日子又不會在大人物的爭鋒中得到更好的發展，自是厭棄非常。

只可惜，沒有組織的民眾也只是草民罷了，他們在亂世中除了掙扎求存，隻好將希望寄托在強力諸侯們身上， 希望這些強力諸侯能結束亂世，帶來和平，結果卻是一次次失望。

從擊敗蠻族和叛軍的北方大將慈瞳，到第一個觀兵帝京的外地藩鎮靖國公，再到差點統一南方的南江王……每一個聲望極高，實力強大，地位尊貴的諸侯，在傳聞中都是大英雄，大豪傑，可每一個最終都只是匆匆過客，來耀京宣示一下武力，表達自己實力強大不好惹，就拍拍屁股走人，放任中樞衰敗，只顧著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直到川神秀帶兵前來。

她是第一個真正插手京畿行政，調整和制定各項政策，並積極推行貫徹，落到實處的諸侯，也是真真切切給京畿地方帶來向好改變的諸侯，並且，她也是第一個成功整合不同諸侯，約束本已分散的中央權力，整頓諸侯軍軍紀的諸侯。

隨著時間的流逝，耀京的人們切身感受得到那些積極變化，這說明川神秀不是口惠而實不至，只會空談口號，不做實事的諸侯，人們對這位年輕，且身為女性的諸侯越來越信任，即便在這路邊客棧中都能聽到普通人對她的讚揚，並期望她一統天下，恢復耀朝的和平。

這應該算是民眾對執政者最大的褒獎了。

盧直聽得津津有味，那個性格惡劣，傲慢無禮的川神秀，居然還有被人稱頌為名臣的一天，果然，這歷史是經不起細細推敲的，有太多偶然和必然共同作用的因素。

沒過一會兒，店小二給他送上了一份食物，很簡陋，但很乾淨，能看得出這店主是個講究的，盧直點點頭，剛準備動筷子，店門又是啪嗒一聲被推開了。